中国文化贸易发展状况分析

从国际比较来看，随着文化产业的飞速发展，国际文化贸易在国际贸易中的地位越来越突出，引起各国广泛重视。首先，目前的国际文化产业格局与文化贸易格局是不平衡的。就整个国际文化贸易而言，发达国家的文化贸易额（含文化产品贸易与文化服务贸易）占全球文化贸易总额的3/4以上，广大发展中国家仅占有不到1/4。其次，国际文化贸易呈现两重性：一方面，发达国家的文化产品和文化服务源源不断地涌入发展中国家，使全球文化贸易格局失衡；另一方面，大部分国际文化贸易发生在发达国家之间，它们相互进口和出口文化产品和文化贸易，表现出产业内贸易的明显特征，并且产业内贸易已成为国际文化贸易的最主要形式。即使在发达国家内部，文化产业的发展也是不平衡的，美国的综合产业实力远超其他发达国家，尤其在最能产生精神影响的影视节目出口上。这样产生的结果是，既令法国、加拿大等发达国家心存疑惧，也使发展中国家担心自己的文化被美国同化，它们纷纷发出捍卫本国文化、限制美国文化产品和文化服务进入的呼吁，并采取行动，将自己的政治诉求落实到经济性的贸易措施上，设置了各种文化贸易的壁垒。

另外，近年来全球文化市场规模以两倍于全球GDP增长率的速度迅速成长，文化产业和文化贸易在整体经济中的地位迅速提升，并有超过传统产业趋势。随着全球经济放缓以及世界资源和能源日趋紧张，传统贸易发展严重受阻，具有消耗少、污染低、附加值高、环保节能等特点的文化产业越来越受到各国的重视，文化产品将成为贸易快速发展的亮点。这对正在大力发展文化强国战略的中国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发展契机。

从文化贸易的发展基础来看，我国有极为丰富的文化资源，无论是古典文化还是少数民族文化，甚至红色文化、工业文化，都具有发展文化产业的巨大潜力。中国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历史文化资源方面，重要历史人物、重大历史事件不胜枚举；民族文化资源方面，拥有56个民族，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和多样的民俗特征，这些历史文化和民俗特征为我国文化贸易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资源和条件；现代文化资源方面，在20世纪，中国在政治上经历了帝制、总统制、共和制，在经济上发生了从小农经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巨大转型，在文化上则是各种社会思潮、思想流派异彩纷呈。这也为我国文化产业多元化发展、各地区共同发展打下了基础。截至2013年底，在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的排名上，中国位列第二，拥有45项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说明我国拥有较好的开展国际文化贸易出口的资源优势和潜力。但是，这些丰富的文化资源很少得到有效的开发和利用。如何利用和开发这些资源优势，将我国的文化和自然遗产推向全世界，是当前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和今后发展的主要方向。2014年12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了新入选全球创意城市网络的28个城市，它们来自19个国家，包括中国的苏州、顺德、景德镇，加上自2009年以来入选的深圳、上海、成都、北京、杭州、哈尔滨等6个城市，中国迄今为止共有9个城市入选，成为拥有全球创意城市网络最多的国家。

表2.11　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排名前5位的国家（至2016年6月）

资料来源：根据http://whc.unesco.org/en/list/（世界遗产目录网站）资料整理。

党的十八大提出了“扩大文化领域对外开放”的战略部署，为加快我国文化贸易的发展创造了新的契机。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发展对外文化贸易，作出了一系列重要决策部署，有力地推动了对外文化贸易工作，使我国对外文化贸易规模不断扩大，结构逐步优化，文化出口企业数量不断增加，文化领域境外投资步伐不断加快。2013年，我国文化产品进出口总额达274.1亿美元，其中出口251.3亿美元，是2006年的2.6倍。文化产品出口主要以视觉艺术品（工艺品等）、新型媒介（游戏机等）、印刷品、乐器为主。2013年，我国文化服务进出口额达95.6亿美元，其中出口51.3亿美元，是2006年的3.2倍。文化服务主要以广告宣传服务为主。从时间跨度来看，2003—2013年，我国文化产品进出口从60.9亿美元攀升至274.1亿美元，年均增长16.2%；文化服务进出口从10.5亿美元增长到95.6亿美元，年均增长24.7%。另外，根据欧洲艺术基金会2014年年度报告《全球艺术品市场：聚焦美国和中国》，2013年，全球艺术品和古董市场的交易总额达到474亿欧元。美国以38%的市场份额再次成为全球最大的艺术品市场，中国连续两年蝉联全球艺术品交易的第二位，占全球艺术品市场份额的24%，约为113.7亿欧元，是全球增长最快的新兴市场。^[2]

但我们需要同时意识到，虽然中国拥有五千年的优秀文明传承，但文化贸易方面相对于世界文化贸易强国而言还处于弱势地位。

首先，从文化竞争力的国际比较来看，蓝庆新（2012）等人量化计算了中国文化产业贸易竞争行为竞争力指数（如表2.12所示），我国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排名第四，贸易竞争指数排名第二，但出口相对价值指数倒数第二。由此可见，我国文化产业贸易结构不合理，在国际贸易竞争中主要依赖低成本优势。从文化产业年产值来看，美国文化产业年产值占到GDP的25%，而日本仅动漫产业产值就占了GDP比重的10%，成为日本第三大产业。而中国2010年文化产业产值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仅为2.75%，远低于发达国家平均10%的水平。

表2.12　2010年中国与参评国家贸易行为细分指标情况

其次，中国文化贸易竞争力主要依赖低成本优势，从对外文化贸易的进出口特征来看，存在显著的软硬二元结构：文化贸易以文化产品贸易为主，主要集中于传统低附加值领域，文化产品贸易总量很大，呈现顺差；而在文化服务贸易领域，不仅规模小，而且内容输出上的逆差巨大。2010年，中国文化贸易总额达1246.36亿美元，其中文化产品贸易总额为1053.46亿美元（文化产品出口额为977.54亿美元），在中国文化贸易中占绝对比重，占世界文化产品出口比重高达25.51%；而与此同时，中国文化服务贸易规模较小，文化服务的出口额仅为38.39亿美元，存在着贸易逆差。^[3]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文化产品出口差距较大。近年来，美国文化产品出口规模已超越航天工业，跃居其出口贸易的首位，而韩国的文化产品出口贸易额早在2004年就与其汽车出口额相当，日本的动漫及周边产品出口也已成为日本一个重要的文化品牌并占领绝大部分的世界动漫市场。而从分类文化产品的贸易数据来看（表2.13），首先，2010年，中国文化贸易主要集中于设计^[4]、手工艺品等附加值较低的传统项目，这两项贸易总额合计达888.89亿美元，占当年中国文化贸易总额的84.38%，而且当年该两项文化产品出口也是位于前两位；其次，2010年，中国版权转让和许可服务项目逆差达122.09亿美元；第三，2010年，中国对影视媒介类出口额很小，仅为18.32万美元；第四，中国的传统文化服务贸易项目缺乏比较优势；第五，我国文化出口产品较为单一，在图书版权方面，中国图书版权的输出内容主要集中在武术、中医、汉语学习、古典文学等方面，反映中国当代经济建设、教育、科技人文方面的图书版权出口极少。在文艺演出方面，中国海外文艺演出在节目类型上也主要以武术表演、杂技等动作类表演为主。在电影出口方面，主要集中在动作类影视作品，如《卧虎藏龙》、《英雄》、《十面埋伏》、《无极》、《叶问》等。上述中国对外文化贸易的特点至今还没发生明显变化。统计数据显示，2014年上半年，中国核心文化产品（包括视觉艺术品、视听媒介、印刷品、声像制品和中国特色文化产品）进出口总额达到98亿美元，比2013年同期下降了7.3%，核心文化产品的进出口仅占同期货物贸易总额的0.5%。而文化服务出口的金额更低，仅占到文化出口的1/5。从细分领域来看，以影视行业为例，其贸易逆差从2009年的2亿美元扩大到2013年的6亿美元。虽然中国电影国内票房增长惊人，但国际票房的创造能力还很弱，版权服务贸易也一直处于逆差。

表2.13　2010年中国文化产品和文化服务贸易情况（百万美元）

资料来源：根据联合国贸易与发展委员会数据整理。

第三，由于语言、传统文化以及生活习惯的原因，中国内地文化出口的地区主要分布在中国香港、中国台湾、东南亚、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以及欧洲等华人聚居的主要区域。以图书版权为例，2010年，中国内地共对外出口图书版权3600种，输出地前5位的依次是东南亚地区、中国台湾、中国香港、美国和加拿大，这5个地区的图书版权出口占中国内地总出口的67%，说明内地文化贸易地理方向过于集中（见表2.14）。

表2.14　2010年中国内地图书版权输出地

第四，游戏产业新兴文化贸易产业发展迅速。《2014年中国游戏产业报告》数据显示，2014年，中国网游已超过千亿元规模，其中手游占比约为1/4。在游戏市场上的新产品中，移动游戏占比超过七成，实际销售收入同比增长达到了144.6%。这种跨越式增长在海外表现得更显著。2014年，中国自主研发网络游戏海外市场销售收入达到30.76亿美元，比2013年增长了69.02%。其中客户端类游戏占总出口网游数量的27.7%，网页游戏占30.9%，而移动类游戏数量占比达到了41.4%，实际销售收入达12.73亿美元，以同比增长366.39%的数字排名第一。2014年，已在美股上市的中国手游娱乐集团有限公司在日本购买了诸多动漫和游戏IP，包括《航海王》、《火影忍者》、《龙珠Z》、《聪明的一休》、《HELLO KITTY》、《侍魂》等，还将与美国华纳公司进行合作。

第五，传统文化贸易产业受政策影响明显。乐器作为文化产业的一个重要部分，在我国文化贸易中占有重要位置。从主要乐器产品产量看，中国生产的钢琴、西管乐器、提琴、吉他、电声乐器等均占世界产量的50%至70%，其中大部分远销海外。中国已超越美国，成为世界主要乐器产品产量和出口量第一的国家。中国乐器协会提供的海关统计显示，2013年，我国乐器出口16.6亿美元，进口2.92亿美元，分别比2012年下降2.45%和3.5%，进口和出口双下降为多年来罕见。但从2013年年初起，我国对部分乐器大幅降低进口关税，进一步刺激了国际乐器品牌企业对中国市场的投入。其中，单价5万美元以上的三角钢琴、1.5万美元的弓弦乐器、2000美元以上的钢管乐器等，进口关税由17.5%降至1%；电子键盘类乐器进口关税由30%降至15%；电子乐器相关配件由17.5%降至10%。另外，受惠于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协定，来自东盟国家和地区的乐器关税得以豁免，许多设在东盟国家和地区的国际知名品牌企业也从中受益。进口关税的调低对乐器贸易的刺激效果明显，扭转了2013年乐器进出口双低的局面。2014年上半年，我国乐器进出口开始复苏，其中出口7.3亿美元，进口1.47亿美元，同比分别增长1.95%和9.64%，复苏迹象明显。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我国乐器制造在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但受制于制造技术和人才队伍，中国多数乐器产品仍属于中低端范畴，高端乐器仍被发达国家垄断，加工方式大部分采取贴牌生产。与代工乐器产品相比，中国传统的民族乐器在国际市场上远未获得同样的认同。

综上所述，虽然现阶段我国发展文化贸易具备三方面的优势：一是中华民族文化历史源远流长是我国文化产业和文化产品贸易发展的坚实基础；二是中国国内日益增长的人均收入与文化需求成为推动文化产业发展的主要动力；三是国家相继出台的文化产业与文化贸易的扶持政策。但实际情况表明，这种潜力并没有转化成为现实，我国经济总量虽高，但文化产业综合竞争力较弱；文化产业集聚水平不足，上海地区的文化产业集聚优势与国际上其他城市相比不明显；文化产业层次不足，消费水平较低；在对知识产权保护等一系列文化发展配套规定方面，我国仍然处在起步期^[5]；我国文化产品的国际市场占有率较低，文化产品出口额占比与发达国家相比差距较大，这与我国作为一个文明古国、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地位很不相称；文化贸易产品主要集中在劳动密集型产品，以文化内容、文化服务为主的影视媒介、音乐媒介、出版物及版权等知识技术密集型的核心产品所占比重较小，在国际贸易竞争中主要依赖低成本优势，国际竞争力非常弱，而且文化产品出口地区以华人聚集地为主；以乐器为代表的传统文化贸易产业虽然在全球贸易中在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但高端乐器仍被发达国家垄断，多数中国乐器生产仍处于全球产业链的中低端；然而同时，以游戏产业为代表的新兴文化贸易产业在我国发展迅速，成为一大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