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的布局

桓武天皇在即位后不久就开始着手迁都之事。延历三年（784）十一月，桓武天皇从平城京迁都长冈京。长冈京位于京都盆地西部向日丘陵地，在今京都府向日市、长冈京市附近，是桂川、宇治川、木津川等河流的汇合处，也是通向东山、北陆、山阴、山阳等地的陆路要冲，处于“水陆之便”的地理位置。^〔157〕桓武天皇迁都长冈京时，长冈京尚处在建设中。延历四年（785）九月，桓武天皇的得力干将——中纳言兼式部卿藤原种继被暗杀身亡。暗杀事件发生后，皇太子早良亲王被牵连至事件中，被流放至淡路岛。结果，早良亲王死在了前往淡路岛的途中。延历七年（788）以后，风雨不调，饥荒、疫病接连不断。延历十一年（792）六月，皇太子安殿亲王久病不愈，占卜的结果是早良亲王的怨灵在作祟。尽管朝廷派遣使者前往淡路岛，向早良亲王的灵魂谢罪，但是灾异依旧没有停息。加之长冈京的建设也是进度缓慢，近10年也未完成，于是，桓武天皇决定废都长冈京，迁移新都。

延历十二年（793）正月，在山背国的横跨葛野郡、爱宕郡、纪伊郡三郡之地上，开始筹建新京。翌年（794）六月，内里的主要宫殿完成；七月，长冈京的东西二市迁于新京，并且“造廛舍”和“迁市人”；十月，桓武天皇移迁新京。关于新京的地理位置，在桓武天皇的迁都之诏中，有以下描述：

葛野之大宫地者，山川亦丽，四方国之百姓，往来亦便利。^〔158〕

同年（794）十一月，桓武天皇再次发布诏书：

此国山河襟带，自然作城。因斯形胜，可制新号。宜改山背国为山城国。又，子来之民，讴歌之辈，异口同辞，号曰平安京。（后略）^〔159〕

在把新都定名为平安京的同时，山背国也改名为山城国。延历十四年（795）正月十六日，桓武天皇在新京的内里设宴招待群臣，举行了赞美平安京的盛大的踏歌节日活动，吟唱“新京乐，平安乐土，万年春”^〔160〕。毋庸说，平安京被视为国泰平安的象征。

平安京地处京都盆地，北有船冈山、北山，东有贺茂川·鸭川，西有双丘、御室川、桂川，东南流向的桂川同时还规限了平安京的西南界。此外还有纸屋川和堀川从京域内流过。根据考古学者的发掘结果，定都前的平安京区域内存在不少自然的河道和湿地。除了水路以外，随着平安京的成立，从平安京通往四边的官道也被建设、完善。对于平安京的交通便利，平城天皇就曾称道：平安京“先帝所建，水陆所湊，道理惟均”^〔161〕。

与前代的平城京、长冈京相同，平安京也以唐长安城作为范本，其规模为南北1753丈（约5.2公里），东西1508丈（约4.5公里）。^〔162〕京域由左京和右京组成，以南北走向的朱雀大路为中轴线，中轴线以东为左京（亦称洛阳），以西为右京（亦称长安）。除了朱雀大路外，京域内还设有多条南北、东西走向的大小道路，纵横交错，构成一个一个小方形区划，使得京域的平面呈现棋盘状（见图1）。根据《延喜式》记载，朱雀大路的宽度为28丈（约84米）；其他大路的宽度不尽相同，南北走向大路有12丈（约35.8米）、10丈（约29.8米）、8丈（约23.8米）三种规格，东西走向大路有17丈（约50.7米）、12丈（约35.8米）、10丈（约29.8米）、8丈（约23.8米）四种规格；小路的宽度基本上都为4丈（约11.9米）；每一小方区划（町）的边长是40丈（约119.2米）。^〔163〕随着时间的推移，平安京的布局也逐渐有所变化。早期平安京内的主要配置如下：

平安宫

平安京的中央北部是天皇所在的平安宫，其规模为东西384丈（约1146米），南北460丈（约1392米）。平安宫四周筑有宫墙，共开有14个宫门：

南面：自东向西有美福门（壬生御门）、朱雀门、皇嘉门；

北面：自东向西有达智门、伟鉴门、安嘉门；

东面：自北向南有上东门、阳明门、待贤门、郁芳门；

西面：自北向南有上西门、殷富门、藻壁门、谈天门。

其中，朱雀门是平安宫的正门；伟鉴门也称玄武门，民间称之为“不开门”。^〔164〕宫门的建造主要由地方诸国分别负担，例如尾张、美浓二国造殷富门，越前国造美福门，等等。随着天皇的政务空间逐渐移向内里，离内里最近的宫门——阳明门成为臣下的通用门。

图1　平安京条坊复原图

（引自古代学协会、古代学研究所编：《平安京提要》，角川书店1994年版。本书以下所载各图，凡引录此书者，皆不再注明出处）

平安宫主要由内里、大极殿、朝堂院、丰乐院等殿舍以及官衙建筑群等构成（见图2）。内里是天皇处理日常政务及生活空间，建在平安宫的北半部。若以伟鉴门与朱雀门的连接线为平安宫的南北中轴线，则内里虽位于南北中轴线之上，但其位置偏于东。内里的四周筑有内外两道墙，即内里的内郭与外郭。内郭所围区域的规模为东西57丈（约170.1米），南北72丈（约214.9米）；外郭所围区域的规模是东西73丈（约217.9米），南北100丈（约298米）。外郭、内郭的四面分别开有门，其中，外郭的门名是：

南面：宫城门、修明门、建礼门、春花门；

北面：式乾门、朔平门、北西门；

西面：宜秋门；

东面：建春门。

内郭的门名是：

南面：永安门、承明门、长乐门；

北面：征安门、玄辉门、安喜门；

西面：武德门、阴明门；

东面：嘉阳门、宣阳门、延政门。

在上述的诸门中，外郭南面的建礼门经常是举行礼仪的场所。外郭与内郭之间建有中和院、采女町、内膳司等与天皇起居相关的官舍。内郭之内以宫殿建筑为主，共建有20余个殿舍，其中，紫宸殿为内里的正殿，是举行即位、朝贺、御前会议、节会等各种礼仪的场所；位于紫宸殿西北侧的清凉殿则是天皇常住的殿舍，也是天皇与群臣对面，举行御前会议的空间；在紫宸殿、清凉殿等的北方，是后妃居住空间。（见图3）

内里之南设有大极殿、朝堂院和丰乐院。大极殿位于朝堂院之北，二者相连构成大极殿·朝堂院区域。该区域位于平安宫的南北中轴线上，南北长度是156丈（约464.9米）；大极殿的东西宽度是42.4丈（约126.6米），朝堂院的东西宽度为64丈（约191米）。^〔165〕大极殿·朝堂院区域的四周建有外围墙，共开有15个门：

图2　平安宫域复原图

图3　平安宫内里遗迹配置图

南面：自东向西有长乐门、应天门、永嘉门；

北面：自东向西有嘉喜门、昭庆门、永福门：

东面：自南向北有含耀门、感化门、宣政门、通阳门、永阳门；

西面：自南向北有章义门、敬法门、章善门、显亲门。

在朝堂院的南侧用复道回廊构成了一道内郭，自东向西开有三门，章德门、会昌门、兴礼门。昭庆门―大极殿―会昌门―应天门构成大极殿·朝堂院区域的南北中轴线。在这个中轴线的两侧，设有朝堂院的12堂：

东侧的外列：（自北向南）昌福堂、含章堂、承光堂、明礼堂；

西侧的外列：（自北向南）延久堂、含嘉堂、显章堂、延禄堂；

中轴线之东：晖章堂、康乐堂；

中轴线之西：修式堂、永宁堂。

在会昌门和应天门之间还有两座朝集堂分列于中轴线的左右两侧。前已叙述，在平安时代前期，大极殿和朝堂院分别是每日早朝时，天皇以及臣下所在的场所。

朝堂院的西邻建有丰乐院，是举行国家性质的飨宴礼仪的场所，其规模与朝堂院相近。丰乐院四周也筑有围墙，共开13门：

南面：自东向西为礼成门、丰乐门、崇贤门；

西面：自南向北为福来门、万秋门、立德门；

北面：中央为不老门；

东面：自北向南为阳禄门、延明门、开明门。

丰乐院的北部中央设有正殿——丰乐殿，其他的主要建筑，分设于以丰乐门—不老门为南北中轴线的两侧：

东侧：自北向南有显扬堂、观德堂、延英堂；

西侧：自北向南有承观堂、明义堂、招俊堂、观德堂。

在内里、大极殿·朝堂院和丰乐院的周围，布有律令制国家的官僚制行政机构中的诸官司——太政官、神衹官、中务省、式部省、治部省、民部省、兵部省、刑部省、大藏省和宫内省，以及左右兵卫府、左右近卫府、左右马寮等。但并非所有的官司都位于平安宫内，左右卫门府、大学寮、左右京职、东西鸿胪馆等官司被设在平安宫之外、京域之内。

东市、西市

东市、西市是设在平安京内的官方市场，以朱雀大路为轴，对称地位于左京和右京的南部。前已叙述，平安京的东、西二市是从长冈京迁至平安京的。所谓市的迁移，就是市人的迁徙。显然，市具有一定的连续性，并且都城经济生活中是不可缺少的配置。东、西二市内分别设有管理市的市司官衙。

市人是指在市内拥有店铺的人，“专事商贾，不预他业”^〔166〕。有关市人的信息被登录在专门的籍帐，即市人籍帐中，由市司统一管理。市人所经营的商品种类多种多样。平安京东市共有51家店，西市共有33家店。东西两市内的店铺，大多以所售商品命名。在东西二市交易的商品，既有锦、绫、罗、布等织物，也有米、盐、油、酱、干鱼等食品和针、笔、墨、陶器等生活用品，以及珠、玉、兵器、牛马牲口等等。平安京的东西二市是交替开市的，每月十五日前是东市，十六日以后是西市。为了满足平安京人的日常生活需要，有些日常必需品东西二市都有贩卖。例如，弘仁十一年（820）规定，锦绫、绢、调布、丝、绵、纻、染物、缝衣、绩麻、针、染革、油、土器等10余种的物品，东西二市都可以贩卖；由于平安京的住人渐渐地集中于左京居住，造成西市萧条，对此，朝廷于承和二年（835）规定，只允许西市贩卖前述10余种物品，但是东市依然经营这些物品。^〔167〕在《延喜式》规定中，东西二市贩卖的品种分别如下：

东市：东絁、罗、丝、锦、幞头、巾子、缝衣、带、纻、布、苎、木锦、栉、针、沓、扉、笔、墨、丹、珠、玉、药、大刀、弓、箭、兵具、香、鞍、桥、鞍褥、韉、镫、障泥、鞦、铁并金器、漆、油、染草、米、木器、麦、盐、酱、索饼、心太、海藻、果子、蒜、干鱼、马、生鱼、海菜等；

西市：绢、锦绫、丝、绵、纱、橡帛、幞头、缝衣、针、扉、杂染、蓑笠、染草、土器、油、米、盐、未酱、索饼、糖、心太、海藻、果子、干鱼、生鱼等。^〔168〕

显然，一些品种在东西二市均可经营。市场的秩序由市司维持。令制规定，市司职责是掌管“财货交易、器物真伪、度量轻重、买卖估价、禁察非违事”^〔169〕。但是，有些商品的定价权并不握在市司的手中。例如，关系到民众饥饱问题的粮食的价格。弘仁三年（812），由于平安京的米价贵，朝廷出官仓之米以使米价降低。贞观八年（866），因为地方运至平安京的米价涨高，朝廷通过下达太政官符，宣布提高京中的米价，并且规定统一涨幅，即白米1升涨14文，黑米1升涨12文。^〔170〕贞观九年（867），全国发生饥荒，粮食的价格高腾，为此，朝廷在左右京内分别设置了常平所，以平价贩卖官仓中的米粮，平安京以及周边的民众纷纷前往购买，可谓是“来买者如云”^〔171〕。毋庸说，国家的最高决策层是直接管理京中米价的。

爱宕郡的大原（位于今京都市左京区）是薪炭的产地。成立于12世纪中期的《本朝无题诗》中，收录了辅仁亲王（三宫）写的一首诗：

卖炭妇人今闻取，家乡遥在大原山。

衣单路险伴岚出，日暮天寒向月还。

白云高声穷巷里，秋风增价破村间。

土宜自本重丁壮，最怜此时见首斑。^〔172〕

这首诗描述了大原的妇人将薪炭挑至平安京内买卖的辛劳。由此可以看出，在平安京内交易的物品，不仅来源于官物，即来自地方诸国向中央贡进的调庸，也来自平安京周边民众的直送。^〔173〕此外，平安京的市不仅是交易的场所，而且还是对罪人执行刑罚的场所，市人则是行刑的见证者。

东寺、西寺

日本律令制国家的都城虽然以唐长安城为范本，但是都没有设置京城的城墙。在平安京的南端中央处，建有罗城门作为京域境界性的标志。罗城门的左右两侧对称性地设有东寺和西寺。桓武天皇即位后，为了抑制以往平城京（亦称南都）的寺院势力对政治的影响，对佛教界采取了整肃的政策方针。在从平城京迁都长冈京时，平城京的寺院都被留在平城京，长冈京的都城布局中也没有寺院的位置。平安京建设时，同样没有将平城京的寺院移至新京，而是新建寺院，即东寺和西寺。

东寺、西寺作为官寺，寺域广大，各占地8町。弘仁十四年（823），嵯峨天皇将东寺赐给空海。此后，东寺成为真言宗的总寺院。与东寺相对，西寺没有成为特定宗派的寺院，是举行国忌（天皇、皇后的忌日斋会）的主要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