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职业，叫做权力

有一个现象是很多有农村生活经历的人都知道的，农村住宅外面的房门一般都是向里开的。为什么这样设计呢？我在一本建筑杂志上看到一种解释，当农民扛着柴草或粮食回家时，往里开门方便，一推就进去了。我对这个解释是信服的，不仅信服，而且还引发了感慨，我想到，如果我们各级政府制定的政策，能让老百姓感到像农民进家开门那么方便该多好啊！我们国家工作人员的工作作风，都像设计农宅的门那样周到细致，该多让人感到亲切温暖啊！但是，我们常常做不到这一点。

这个问题的本质是权力是服务于人民还是“管理”人民的问题。当权力服务于人民的时候，权力便会呈现出平民化的色彩。平民化的权力有两个特点。一个特点是权力不神秘、不高傲。什么是不神秘、不高傲？就是把权力全部公开出来，摊在地上让老百姓俯下身去看。当老百姓都知道你有什么权力，你的权力的边界在哪里，你的权力是如何运行的时候，当老百姓“鸟瞰”权力的时候，权力便平民化了。这种平民化是一定会减少距离感的。权力平民化是社会的伟大进步，它完全符合我们党的“授权”理论。但如果你把权力装在保险柜里，放到神坛上，那么你就让权力贵族化了，贵族永远是一个少数，贵族化的权力也永远只是为少数人服务的，它不仅会产生距离感，而且会产生隔绝！

权力平民化的另一个特点是，带着对人民群众的感情去用权。带着感情去用权，和不带着感情去用权，是有很大区别的。就像前面说的那样，权力在人们的眼里常常是很威严的，有点像门口站着警卫的法院大楼。当你冷漠地去行使权力时，人们在这座大楼面前就会噤若寒蝉，望而却步。但当你带着感情去用权，你的服务走过最后一公里时，那个让人紧张的大楼就会变成一个亲切的服务区。前一段发生的一件事大家都知道，一位法学硕士连续拿下某地公务员考试的笔试和面试第一，却因通知体检时身份证丢失，与梦想失之交臂。尽管他拿出护照、户籍等证件，却都无法证明“自己是自己”。我看到这条消息后，认真想了想，如果我是招录工作负责人，我会怎么办？我的答案是，我一定先让他参加体检，其他事过后再补做。这本来不是一件很大的难事，也不需要负很大的责任，可为什么硬拿规定死套？如果不是死脑筋，就是缺少为人民服务的意识。6月6日，《人民日报》登了一篇文章——《制度的“硬度”和“温度”》，它针对这件事讲道：“一方面，制度是刚性的、普遍适用的，制度面前不能搞特殊化、人情化。另一方面，制度运行的现实环境在不断变化，任何制度设计都不可能预判所有可能的情境。正因此，制度的执行往往被赋予一定的自由裁量权，使制度更好地切合实际，更富有生命力。这就是制度的柔性一面。也即是说，制度不能人情化，但应是人性化的，理应充满人性温度。”我想，这个人性化就是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就是带着对人民群众的感情去用权。这样去用权，权力能不变得亲切起来吗？

我的一个亲属曾和我讲过这样一件事：那是几年前一个冬天的下午，他到一个部门去送一份项目审批材料，事先已和市里那位同志约好，四点半前到她的办公室。当他刚要离开单位的时候，单位领导又交给他一件急事。于是他又给市里的同志打了电话，告诉她要晚到一会儿。当他办完事赶到市里时，已经快晚上六点了。他当时很紧张，生怕上级甩脸子，连声说“对不起”。可那位老大姐却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啊!我晚个把小时下班是常有的事。再说，明天就要上会，等多久我都得等。”我的亲属告诉我，听了这位老大姐的话，他心里非常感动，他没想到这个很有权力的部门的干部竟这样谦和和敬业。我听了后也很感动，那种职业精神，那种谦卑地对待权力的态度，不能不让人感到崇敬和温暖。

权力是庄严的、神圣的，因为它是人们赋予的。但权力在行使过程中又应该是亲切温润的，因为权力是用来为人民服务的。在权力为人民服务的过程中，是不可以任性的，是不可以傲慢的，是不可以冷冷冰冰的。很多时候，权力的任性间隔了群众和领导干部之间的感情，这种权力让人觉得既陌生、冷漠，又有点害怕。这真的不对，我们应该让权力回归本来的面孔——温暖、亲切、可人，这是它最早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