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政治文化两极性传统
依照白鲁恂的观点，当代中国政治文化的二元性特征显然承继了中国政治文化传统。在他看来，中国传统政治文化原本就由两极构成：“儒家的正统思想以及由道家、佛家和更具地方性的信念体系混合而成的异端文化。前者颂扬了由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组成的根深蒂固的权威体系，并将他们基于拥有特殊才能而提出的优越性要求合理化；后者则歌颂反叛精神和安于经济与社会现状、听天由命的信条。”[31]儒家正统文化由官僚阶层和学者所捍卫，代表了高贵的精英文化。由佛道两家的神秘主义混合而成的异端文化代表了大众文化。
两种文化基本主题对立，也各自保持着独立性，但却长期共存，谁也吃不掉谁。白鲁恂认为，其中原因固然在于两种文化存在两个重要的共性：①都相信最高统治者具有神性或者神秘性；②都将“和”作为最高价值而理想化。[32]但是中国文化的两极性特征得以形成的根本原因在于“两种文化都认识到另一种文化的价值所在”[33]。换句话说，是因为中国人的精神世界里存在一些重要的矛盾心理，使得“每一种文化的信仰者都认识到，从中国文化的大传统来看，另一种文化的价值亦有其正当性，由此对那种文化的价值观往往产生强烈的矛盾情感：既不能完全拒斥也不能完全接受”[34]。出于这种矛盾情感，两种政治文化间虽存在紧张，但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将对方因素融合入己。比如官僚精英一边赞许儒家的有为信念，一边却在行动上实践着道家的无为主张；老百姓相信道家的无为信念，却在行为上表现出儒家勤奋的有为精神。[35]相互矛盾的文化价值间的紧张因此得以舒缓，中国政治文化两极并存的特征也就形成。
既然中国传统政治文化两极并存的关键来源于一些重要的矛盾心理，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显然是：这些重要的矛盾心理表现在哪些文化价值的选择中？这些文化价值观必定具有既相互排斥又相互吸引的力量，否则，人们在两种价值观之间摇摆的矛盾心理是无从产生的。更值得追问的是，面对不同的文化价值观，人们的矛盾情感又是如何养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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