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的嫉妒

10.文人的嫉妒

原文

李晟平朱泚之乱，德宗览收城露布云：“臣已肃清宫禁，祗谒寝园，钟簴不移，庙貌如故。www.guayunfan.com”上感涕失声，左右六宫皆呜咽。露布乃于公异之辞也，议者以朝廷捷书露布无如此者。公异后为陆贽所忌，诬以家行不谨，赐《孝经》一卷，坎坷而终。夫公异能动九重之泪，而不能取同调之怜，信文人薄命哉！以《孝经》为刑书，以家行不谨为阻抑才贤之具，敬舆忌才，视李林甫更巧矣。　　　　　——《陆贽忌才》

泾原之变发生，德宗仓皇中带上几个人就跑。大臣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陆贽、卢杞、白志贞、赵赞等十几个大臣跟着。第二天，被乱兵吓破了胆的德宗，一路逃到了奉天，在那里组织了流亡政府。在这个过程中，陆贽成了德宗的主心骨，全权安排逃难中的政治运作。

有一天晚上，皇帝和大臣们都跑散了，安定下来后，皇帝派人召唤陆贽，却没有找着。德宗大惊，继而大哭，下诏，如果谁能找到陆贽，赏千金，这对于一向吝啬的德宗来说可是大手笔。后来陆贽自己跟上来了，德宗才高兴起来，太子和群臣们都跑来祝贺。由此，陆贽被人称为“千金内相”。

德宗回到长安后，陆贽立刻被提拔为宰相。他劝德宗爱民勤政，减少税收，让百姓休养生息，减轻刑罚，安定人心。不过德宗都没怎么听进去。在这段时间里他做得最出彩的事情是，帮德宗写了一篇《罪己诏》，效果非常好。当时各地有点实力的藩镇都想脱离中央，闹独立，而中央显然没有足够的实力去镇压，于是陆贽充分发挥他的能力，替德宗写了一篇真情流露、感人肺腑的《罪己诏》，据说前线的战士读了都豪情顿长，奋勇杀敌；而想闹独立的藩镇们则感动得稀里哗啦，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自动撤去僭越的称号，上表请求原谅。

而陆贽得到朝野一致赞叹的原因还在于他廉洁自守，从不收受任何馈赠。地方藩镇官员与朝中大臣勾结是常事。陆贽作为宰相，自然会有很多人主动巴结。他的母亲去世，在三年的丁忧中，地方藩镇轮番给他送东西，他一概拒不接受。最后连德宗都看不下去了，他私下劝陆贽，你这也清正得太过了，各地方送的东西，你一概拒绝，恐怕事情不太好做。其实一些小东西，像马鞭、靴子之类的，随便收点也没事。

不料陆贽不给他面子，回答说，臣认为，“利于小者必害于大”，今天是鞭子、靴子，2017-02-18 就是衣服，再后来就是金子了。所以再小的东西也不能收。

德宗哑口无言了。德宗好财贪利，之前逃难到奉天的时候，地方上送来很多财物，用于勤王。可是，德宗却派太监在门上贴上“内库”等条子，禁止人进入，也禁止挪用。搞得各地来勤王的将士们大为不满。回到长安后，德宗亲信的是户部侍郎、判度支裴延龄，裴延龄了解他的心理，因此跟他一条心，拼命地从下边要银子财物，这显然很不对陆贽的胃口，他多次劝谏无效，反而被裴延龄诬告，德宗也就顺坡下驴，罢了陆贽的宰相，贬其为太子宾客，没过几天又贬为忠州别驾。顺宗即位，召他进京，可惜已经晚了，他出发不久便死在路上。

不过，就这么一个陆贽，也有他自身的缺陷。所谓文人相轻，他也有嫉妒其他文人的毛病。张燧指出，名将李晟带兵平定朱泚的叛乱，派人给德宗送来收城露布，上边写着：“臣已肃清宫禁，祗谒寝园，钟簴不移，庙貌如故。”简明扼要，把该说的都说明白了，而且其中感情含而不露，既有安慰皇上之意，又有大将效忠之心，大家都认为写得非常之好，德宗也大为感动。德宗回到长安后，便把这露布的作者于公异找来，打算重用他。

不过，这让陆贽很不爽，德宗的文字一向都是由他负责的，他对自己的文字也很自负，然而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于公异，这对他威胁太大了。于是，他便上奏德宗说，于公异这个人在道德上有缺陷，他不尽孝道，自从出来做官，就很少回家看望父母。德宗听了大怒，便下诏赐给于公异一本《孝经》，让他回家去好好看。

就这样，于公异回到家里，彻底告别了政坛。而陆贽也就这样除掉了自己的潜在敌人。由此，张燧才认为，陆贽这一招实在是太高明了，甚至比最擅长陷害别人的李林甫还厉害。文人嫉妒起来，的确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