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古陆的演变史

一、江南古陆

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是辩证的，是由许多互为消长的因素决定和促成的。科学技术的发展，为我们创造了越来越有利的条件：地质钻探、考古发掘、水文气象、考古学理论与碳－14测定年代相结合的方法……各种各样的资料、数据被汇集起来，一张张地质、地貌、土层分布的详细分区图被绘制出来，使我们有可能逐步地、在真正科学的基础上，来认识吴地所经历的悠久岁月和曲折历程。

“江南古陆”，是我国古地理单位名称。形成于前震旦纪。其范围大体上东起浙江昌化，呈北东东—南西西方向，经皖南、赣北、洞庭湖，由湘西转为南南西方向，直达广西东北部。此广大地区在整个古生代期间大部分保持隆起。据最近研究，认为此古陆只是一些岛链。大约在五亿年前，长江中下游的苏南、浙北、皖南、赣北一带，总体上还是一片被称为“古扬子海”的汪洋，江西湖口发现的三叶虫化石就是证据（见图1－1（b））。三叶虫是古海洋生物，属节肢动物，因背壳上有两条纵向背沟，形似连在一起的三枚树叶而得名。它生活在距今4至5亿年前的古生代，在距今5．7亿年的寒武纪时最多，故寒武纪又称“三叶虫时代”（见图1－1），在距今2．8亿年的二迭纪末绝灭。

图1－1

2005年11月，江西湖口县二中的师生在鄱阳湖一工地上发现了4块古海洋生物化石，经专家鉴定，这是一块“志留纪三叶虫化石”，其中保存最完整的一块长8厘米、宽6厘米的古铜色化石（约4．4亿年前）系三叶虫中的王冠虫。这一发现，表明“江南古陆”在5亿年前的古生代时期确是一片海洋，气候温暖，适合各种生物生长。⁽¹⁾

经过多次大规模的地壳运动，古扬子海不断缩小，逐渐消失，随之露出的陆地被称作“江南古陆”。《苏州市志》上记载：“远在5亿7千多万年前（寒武纪），苏州地区广为浅海，接受了一套碳酸盐岩石沉积，这一时期，延续2亿多年。4亿年前（泥盆纪），地壳上升转为陆地”，“3亿5千万年前石炭纪早期为海陆交替。”⁽²⁾2002年12月25日，中国科学院南京古生物地质研究所、中国地质科学院等单位的10余位国内顶尖的地质专家汇聚常山，开展了常山地层古生物野外考察，取得重大科考发现。“以前，地质专家普遍认为，在晚奥陶——志留系时期（约4亿年前），江南地区是以浅海为主的海洋。这次国际地层委员会志留系分会主席戎嘉余在实地采集研究黄泥塘‘金钉子’古生物化石时，发现了一套新的以腕足类为主的生物群化石。戎嘉余研究后认为，在晚奥陶世时期江南地区曾发生过一次地壳运动，成为一个接近陆地的滨海环境，因而具有十分独特的地层古生物序列，从而改写了江南地区的地质演化史。”⁽³⁾

上述判断与《苏州市志》上的记载基本一致。那个时候（泥盆纪），皖南和苏南地区由于奥陶纪末的地壳上升运动，已经上升为陆地（南方各省当时还多为海水淹没）出现在世界上。太湖边“长兴灰岩”这本“天书”详细记录了地球生物的演变，是亿万年沧海桑田变迁的见证。

那时，地球上还十分荒凉，没有人类，但从古老的菌、藻类中分化演变而成的低级的海生无脊椎动物分布广泛，如珊瑚、腕足、海百合、苔藓虫和软体动物等。昆虫开始出现，其他各个门类的动物也有发育。脊椎动物中的鱼类大量出现。当时，“江南古陆”这块陆地东南边只接近现在的上海、嘉兴、德清一线，现在的江阴、宜兴、长兴一线的西北边还有不少海滩，它像一只巨大的诺亚方舟，停歇在茫茫的海洋上。在此后的悠久岁月里，地壳在地球内部火热岩浆巨大力量的作用下发生变动。现在的南京、镇江一片广大的“宁镇山区”，从大海底部缓慢而坚挺地升起，露出水面，它由古生代和中生代三迭纪灰岩、砂岩、页岩组成，逐渐形成了“江南古陆”，亦即“扬子古陆”，和华北古陆这两个较大面积的陆地连成一片，奠定了中国大地构造的基本轮廓。大地显得宽广起来，海洋绿色植物发展到陆地，裸子植物和低级的蕨类滋长在水畔岩边，鱼在水中回游，青蛙一类两栖动物间或爬上岸来，在洼地和山石间，已有低级的爬行动物在蠕蠕活动，巨大爬行类动物发育，原始哺乳动物开始出现。那大约是2．3亿～1．95亿年前的情景，地质史把那个时代称为中生代的“三迭纪”。⁽⁴⁾

但在距今2．47亿年前地球曾经骤然变暖，那时地球上的气温大约常年维持在接近华氏100度（约摄氏35度），且持续了数千年时间，导致氧气消耗殆尽，使地球上几乎所有的生物因此灭绝。⁽⁵⁾在距今1．95亿～1．37亿年的侏罗纪，是现属华东地区的大陆火山活动的鼎盛时期，其直接原因是，地球上爆发了一次被称之为“燕山运动”的地壳大变动。大地震颤，现今北京以北的地壳隆隆升起，并褶皱叠曲，形成了今天这样连绵不绝、苍苍茫茫、险峻天成的燕山山脉。而这股力量的余波，直接带动了我们这块江南古陆，大地猝然间剧烈地起伏震荡，山崩地裂的巨大声响，撼天动地。这时期的强烈地壳运动，致使岩层发生断裂，造成地面火山喷发，大量中酸性熔岩流夹着碎屑物质填满了沟谷低地，此时上海地区已是一片大陆，查山、钱圩、青浦等地，迄今还留下一些火山残迹。⁽⁶⁾这时，脊椎动物以巨大爬行类动物（恐龙）为主，并出现原始鸟类。

后来在距今约七千万年前的古新世，受喜马拉雅运动，喜马拉雅山从古地中海猛然崛起，持续上升，最终成为高达8800余米的“世界屋脊”，它的余波牵动了江南古陆，引起了镇江附近茅山山脉的出现。随后江南古陆还受到其他一些地壳构造运动方面的影响，甚至还经历了一些脉动式的起起伏伏，因而多次引起海水大规模的进进退退，在江南发生了大面积的海侵和海退现象。但从总体地貌上来说，已没有什么根本性的重大变化了。

在距今约两万年左右的更新世晚期，人类经历了现在说来的最后一次冰期，这就是地质历史上被称之为的“大理冰期”，到处是冰原雪峰。海面水位大幅度下降，使海水从苏州、甚至上海以东的广大地区退走，本来淹没在大海中的泥沼、沙洲、浅滩等都露出了海面。严寒过去后，在距今一万五千年至一万年时期，大地气温逐步回升，地球增温约七摄氏度左右，灿烂的阳光，使千年冰封的大地重新苏醒过来。冰雪消融，流水四溢，长江的浩浩激流，从上游带来大量泥沙，年输沙量在4．5亿吨以上，随着入海口的向东移动，泥沙一直被冲泻到远离现在上海海岸线以外的东海中。厚厚的沙层，连同过去多次海退形成的冲积层积累起来，竟达到三百米的厚度，松软地覆盖在我国东海大陆的表层，这就是现在淹没在东海中的最后一次形成的长江古三角洲。这种由砾石、黏土和泥沙相互重叠而成的松软覆盖层，是天然气与石油生成和聚集的良好场所。

到全新世（也称“冲积世”），在距今约六千年左右，沙咀的前锋已经伸展到今天的太仓和上海的外岗、马桥、漕泾一线，和杭州湾北岸的玉盘山连接，形成了一条高出海面的宽阔沙带。直到现在它仍旧作为当年海陆变迁的见证，静静地躺在嘉定、南翔、漕泾一线。漕泾镇位于杭州湾北岸，地处金山区东南部。镇西南方向至上海石化10公里，东靠正在建设的上海化学工业区，南依山阳镇，西临朱行镇，北界奉贤区胡桥镇。该镇始建于宋代，古时把利用河道运送粮食的方式称为“漕”，把靠近河边的小集镇称为“泾”，因而得名。漕泾镇东北的沙积村3组古冈之上的高宅基古冈身是上海地区目前保存得最完整的6000年前古海岸遗址（地质学上称为“冈身”），“冈身”是隆（筑）起的贝壳砂堤。上世纪70年代，华东师范大学地理系的专家教授到高宅基考察，他们把高宅基的贝壳砂带回去用碳－14测定，确认它是古海岸遗址，距今已有6400多年历史。这条古海岸从见龙桥原林场西侧一直向北延伸，经沙积、胡桥，直至江苏的太仓，是上海地区古代三条“冈身”中最古老的一条。因百姓（李家）建房，无意中保住了高宅基这段冈身。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笔者与苏州军分区作战科徐永山副科长等三人到常熟福山勘察地形，围绕福山转了一圈，发现有两道江堤：外堤宽20多米，高10多米；与外堤相距约1000米处还有一道内堤，宽约10多米，高约1～2米。这内堤可能就是“冈身”。清人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中说：“自常熟福山以下，有冈身二百八十余里，以限沧溟。”即在今常熟的福山、梅李、支塘和太仓西部及上海马桥直至金山的漕泾一线。至此，长江南岸的沙咀，完成了一个大规模的向东南迂回的战略，把今天的江南水乡、太湖平原和大海隔离开来。南为江南古陆，北为今天的苏北大平原。

面对着苍茫的大海和水草丰茂的水乡泽国，先吴人在地势较高的近水之地建立起了原始村落。南有马家浜、草鞋山、良渚等地的星星之火，北有海安青墩出现的人类第一缕古文明的曙光。四千多年前大禹在太湖西山约定时日协调联合治水，“三江既入，震泽底定”，留下了禹王庙、禹期山等古迹。在世代劳动人民的辛勤耕耘下，在青山绿水之间，沃野绵延，稻浪飘香，山青水绿，花果满坡，“全吴之沃，鱼盐杞梓之利，充仞八方，丝绵布帛之饶，覆衣天下。”⁽⁷⁾先吴人谱写出如诗如画的动人乐章。

诗人艾青在诗中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喜马拉雅山和青藏高原的崛起，打破了我国应有的纬度地带性规律，造就了我国青藏高原区、西北干旱区和东部（江南）季风区三大自然区的格局。没有青藏的高寒，没有新疆、甘肃、内蒙古和宁夏的干旱和荒凉，就没有江南的湿润和富饶。青藏高原的寒和西北地区的旱，换来了江南古陆直至现在的雨，这就是三大自然区之间的因果链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