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浴》:沉静中消失
看完《天浴》,有一种由心里冒出来的郁闷与悲哀,却没有眼泪。一切都是那么沉静,从始至终。
在那个似已遥远的年代,在广阔的草原之上,纯真的女孩秀秀与丧失了男性能力的男人老金生活在一起。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像一个世外桃源,远离红色时代的激情和冲击。这里是一片净土,老金守护着像画片一样美丽纯真的秀秀。一切是和谐而宁静的。时代的印记退场了,有的是源自生命的善与真。然而,一个年轻的供销员却带来了欲望的金苹果,秀秀的内心被唤醒了,她开始了理想的追寻。她想起了万花筒中看到的菁菁世界,遥远的成都呼唤着她,记起了邻家男孩纯纯的笑脸。她开始利用一个女人最原始的资本去寻梦,然而在男人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之后,耗尽了青春的秀秀也付出了血的代价。当她恳求老金成全她自残回城的最后一线希望的时候,老金终于举枪打死了眼前这朵饱受摧残、已然夭折的花,在一种清醒而沉静的状态中老金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陈冲说过,“我比较传统,我感兴趣的还是人类情感类的,与爱有关的……对感情的玩世不恭只是表层现象,人们的内心还可以被非物质的美好东西所激发、呼唤。”然而在她导演、制作的《天浴》这部影片中,在一种极其沉静的气氛中,时代的悲壮和个人命运的悲悯却是靠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毫无联系(毫无爱情发生的可能)却又互相牵挂(来自于强者对弱者的扶助)的关系来完成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平缓的,没有源自生命起初的大喜大悲,有的只是对于爱的静静的期待与绝望,以及欲望对爱的一点点侵蚀与吞没,直到全部消失。这种沉静之中流淌出的残酷是那个时代给予我们的最大的“财富”。秀秀有对初恋最纯真的记忆和对成都最大的向往,她在老金眼里是花一样的灿烂。然而因为这种理想的难以企及,她即使是出卖自己也挽救不了什么。打伤自己的脚趾换取一张回城证的知青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成功,旁观者(代表了普遍民众)报以羡慕和赞许;当那个知青居然做出在文秀大出血时强暴文秀的禽兽行径时,老金企图破门而入搭救文秀时,却被旁观的人阻拦,被护士嬉笑,被知青反唇相讥。人性的黑暗掩盖了时代的悲剧。其实那个时代的最大秘密就在于,在不经意间将所有的美吞噬,将所有的爱挥霍。老金尽管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但他是一个真正的“人”,没有被欲望裹挟,所以他远远地守护着秀秀,就像守护着她洗澡一样守护着一种圣洁。他那么虔诚地看着镜子里的秀秀,那么正直地看着热情洋溢的秀秀,然而别人终究没有把他当人,当成一个男人,包括他尽心守护的女孩。而在一种静静的愤怒之中,他也只是烧掉那个男人的一只鞋。在影片中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愤怒过也未曾爱过,但他却为秀秀举起了枪……
影片结尾处:走投无路的秀秀准备自残,但她却无法对自己下手,于是请老金成全。然而,沉默的老金把枪对准了秀秀的头。在阳光下整理完衣着的秀秀,倒在了老金的枪下,老金随后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是影片最感人之处,同时也是最具争议之处,饱含着导演对于那个时代以及时代之中人的命运最激烈的情绪。秀秀的死,是对于美的最后一次真诚的挽留,对于爱的最后一次留存。秀秀始终是老金眼中最圣洁的,无论她是否出卖过他,是否伤害过他。只是,让人觉得残酷的是老金举枪之时那平静的表情,不是歇斯底里的瞬间发作,而是源自内心对世道的绝望和愤怒。
在这部影片中,导演解构了爱情,有的只是与那个时代相携而来的浓浓的理想与隐隐的爱情之间的冲突与悲哀,是个人的,也是时代的。整部影片,无论是音乐、画面还是剧情安排,导演选择了唯美和浪漫基调,只摆出赤裸裸的现实,而在结论和情感上不愿再深究,草草地以另一种悲情的童话式的优美掩盖掉时代的残酷和人性的罪恶。以“浴”来清洗身体或灵魂的主题,从开始的一池真正的浴水,到一壶稀少的象征性地清洗下体的水,到结成晶体无法使用的雪,到最后直指心脏的枪声,一步步抽象至所谓的“天浴”。悲剧在于将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就是天浴,它选择了残忍,它让你静静地懂得什么是绝望,什么是毁灭。
一切都在沉静中消失……
陈冲导演处女作《天浴》中讲述了小知青秀秀(李小璐饰)被一群男性吞噬的绝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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