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位设区市计生委副主任的访谈与反思

报告3　与一位设区市计生委副主任的访谈与反思

摘要:从访谈内容和技术方法两个角度，反思了与一位分管治理出生人口性别比失衡的市人口计生委副主任的谈话。访谈聚焦在治理工作的主要内容，如宣传倡导、利益导向、打击“两非”、全程服务和管理评估。妇女地位、出生人口性别比失调对女性的影响、治理活动中两性参与的比较等话题，有助于深化对治理工作的认识。对访谈主题的全面而深入的认识，非一次长时间的访谈能完成，需要全方位提高访谈技术。

关键词:访谈;关爱女孩行动;出生人口性别比失衡;性别平等

访谈背景:这次是课题针对领导干部访谈提纲的第一次试用。课题组在与省人口计生委联合举办关爱女孩行动专题培训的同时，决定“见缝插针”式实施访谈。参与培训的是全省各市县计生委副主任和宣传教育科长，对关爱女孩行动最为熟悉。在这种氛围下，我们相信效果会较好。培训的第一个专题是中央党校妇女研究中心的李慧英教授讲授《从社会性别视角看出生人口性别比失衡问题》。课间休息，我们发现坐在教室后排的几位干部听课很认真，于是主动与他们搭讪起来，并提出想了解他们本地开展关爱女孩行动的情况时，他们都欣然答应了。我们确定分成两组访谈，并在午饭时再次约定了晚上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笔者和另一位调研者^[4]与某设区市计生委副主任(男，原担任某县人口计生局局长7年，时任该县所在市人口计生委副主任，分管出生人口性别比失调治理工作)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访谈。

一、访谈内容小结

由于时间充分，实际访谈内容基本覆盖了访谈提纲。提纲设计了11题，除了儿子女儿生存差异问题、男到女家落户问题等两问题没有提问外，提问的顺序虽有不同，但访谈提纲中的问题都基本覆盖了。通过访谈我们了解了该市(县)关爱女孩行动基本做法及被访者对相关问题的评价:

1.关于宣传倡导

设计的提问是，“关爱女孩行动中的哪些宣传倡导活动对改变群众重男轻女的观念更有效?您认为什么样的活动效果最好?一般是如何发放资料的，能否保证女性群众更易收到或看到这些宣传资料?她们会有些什么议论?”;实际的提问是，“哪些活动对改变重男轻女的现象最有效果，从群众的角度，哪些活动群众更接受更关注，哪种宣传方式群众会更喜闻乐见，如何开发有意义的调查宣传品，通过什么方式让领导重视呢，计生干部争取是一方面，学者争取也是一方面，哪些会更有效”。

被访者介绍了他原来工作了10余年的某县(他所在市辖县)开展了几项特色的宣传活动，如“5个启动仪式”:请县市领导发表关爱女孩的宣言，请妇联和农办等各部门一起来造势(由此表明关爱女孩行动是由各部门齐抓共管的局面)，“唱响关爱女孩的5首歌曲”，如《谁说女子不如男》等反映女性自立自爱自强的歌曲，由从市到乡镇逐级唱。被访者认为，好的宣传倡导活动必须得到党委政府的重视，并有具体可行的措施，另外要有更多的资金进行扶助;通过文艺演出更直观，还有人建议通过农村广播，通过村主任或书记在广播里说，“比发更多的材料要好得多，管用”“在农民吃饭的时候或早晨起来的时候讲上20分钟”最有效。现在农民不是不愿意听，而是普及率太小，中年的都比较愿意听，特别喜欢听土话;当问及“如何开发有意义的调查宣传品”时，被访者似乎避而不答，而说“你们(指调研者)最大的任务是通过你们的努力和影响，反复动脑筋影响高层领导或省里领导重视这项工作，如果领导能像抓经济建设那样抓此项工作，一定会有很大的成效。现在是我们做计生工作的叫县委书记、市领导重视。计划生育像夫妻睡觉，叫老公去不叫老婆，领导就如老公，我们就是老婆，我们去有用吗?领导广播电视上说下话，并不真正去抓。不可能等到领导找不到老婆，才会引起重视”。他认为，将此问题的严重性、危害性告知如全省的县委书记等，然后他们(人口计生干部)回去再宣传，那效果就会好多了。当访问者告知无论是中央党校的高层倡导，还是省市区党校的基层倡导，都面临的共同的问题，一是人口课在党校是边缘的，人口问题也很难讲，二是领导们认为当前中心工作是其他主题，在选课时不一定选。被访者也感觉到了困难，建议通过别的方式让党政领导知道多少年以后这些问题将会导致的社会问题。

2.关于利益导向

从访谈可得知被访者所在市有两项特色的利益导向政策。一是2006年5月，建立了5个爱心俱乐部。资金来源于政府、计生部门的社会抚养费、企业赞助等。成立时约有20万元，已资助了20多个孩子。具体由人口计生委和妇联妇工委合作，主要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如2006年县里一孩子考上大学，但父母生病，读不了书，后来是通过爱心俱乐部资助的。还有一些农村女孩都得到了。俱乐部不只是资金，还有活动场所，是县妇联的妇女儿童活动中心提供的一个几十平方米的房间。现管理人员基本为兼职，刚刚启动，资金还需要滚动，我们要争取做大做出影响出来。二是给全市5000名农村妇女，实际上5000户，每个家庭每年增加100元的收入。是由各乡镇的计生部门报出来，基本是农村二女户、困难户，还有残疾人等特殊人群。当我们问到，关于利益导向政策有没有负面的影响或负面的反馈?被访者回答说没有。我们追问，那群众会不会羡慕生女儿得到政府奖励呢?他回答说:“这个(指纯女户受奖励后不被羡慕)在农村比较容易理解，还是传统的思想，有男孩不会管那些，不会那么很羡慕。”我们谈到，有的受益户认为，出示二女户证明，反而让周围的人知道他们没有儿子而看不起他们。被访者认为，这是一难题，他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真是复杂啊。原来我们的县规定民政局、财政局等每局帮扶5户，我们要求挂一个牌子(二女户牌子)，他们不挂，总感觉有自卑的感觉，本来是光荣的事。我们想应该是光荣的，就如当兵的，但这个他们不愿意挂。这就是中国特色。邮电部门免费安装，这是关爱吧，但是有男孩的他们也不会很在乎。还会说他没有用，装这个干什么。是藐视蔑视轻视!这真是个很复杂的问题。这些都是表面的，治标的。经济发展保障问题是根本。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二女户越帮就越穷。这次我们走访了一个，大家田地都差不多，他们却很懒，有一部分，应该是有相当部分是这样的，我问他们，你们怎么还不富起来啊?他们说做什么啊，反正两个女儿到时候就嫁出去行了，房子也不用做。”当问及是不是可以在培养能力上有考虑?被访者回答说，这些都有考虑，如输血不如造血，给他们提供技术和提高本领等，但是即使学到了，他们也不认真去做，或者不做。

3.关于打击“两非”

被访者认为，就短期来讲，3～5年内出生人口性别比失衡问题还难以彻底解决，通过打击“两非”有的领导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2003年行动以来，他们共查10多例，工作压力比较大，除了对医务人员处罚外，对来检查夫妇的处罚是吊销她们的二胎准生证。现在不能搬东西牵牲口，现在都不准了，没有强硬的政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依法执行。我们问一般会“抓”谁(指丈夫还是妻子)执行?回答是男女都会“抓”。看谁在，也看时间“抓”人，过年的时候“抓”女的，女的要搞年饭啊，双抢割禾的时候“抓”男的。多少还是有效果，因为农村对进班房(监狱)，老百姓是会忌讳的，但他们会做工作让他们分期给罚款，有的确实给不出也不会“逼上梁山”。

4.关于管理评估

对该县治理出生人口性别比失衡工作在全省的11个试点县中的定位，是怎样的呢?据被访者介绍，该县作为试点县是他通过努力争取来的工作，现有省里很多政策和措施都是在借鉴他们的做法，省里还在他们那开过现场会。关于与其他县的差别，虽然没有做评估，但他认为从开展以来，方方面面有所重视，有所关注，有所支持，从二女户的实际利益来说比原来(没开展以前)效果要好得多，至少很多人都知道。关于困难，他认为不止是本县，乃至全省市县，性别比整治工作，正如李教授(指李慧英教授)所说，是华夏两千年的制度带来了整个艰巨性复杂性，所以比较困难。但实际上，现在计生部门上上下下，包括专家学者，都非常重视，但真正意义上说，他个人感觉，各级党政领导没有足够的重视。上课中讲到3800万找不到老婆，现在很多的县甚至市领导都不知道。领导通过党校的培训可能会知道。关爱女孩的工作，现在是有一些措施，但没有抓经济工作那么重视。关爱女孩的工作会，需要有关领导来开会，计生部门七汇报八汇报，他们今天没时间明天没时间，等他有了时间，是否真的坐下来研究和如何解决，确实少而不多。现在出生人口性别比失衡的整治，目前最重要的是领导重视。这是卫生部门的问题，全国全省非常表面的应付，没有真正落到实处。只是计生部门，有时其他部门会作梗，这样达不到目标。纪检、公安等部门共同形成强大优势才会有作用。被访者谈到，他认为出生人口性别比是否真的如此严重，因为老百姓瞒报女孩比较多。

5.关于全程服务

该市对5万名妇女进行了免费提供妇科病查治工作。据了解全省共有三个设区市的计生部门，与修正药业联合，开展免费妇科病查治。被访者认为这项活动的效果非常好。“除了外出的没通知，基本会来。农村50%的妇女多少都有问题(指妇科)。我们会发现和治疗一些，严重的会介绍她们到省医院等治疗。特别是边远山区、农村的，尽管电视中有过，但有的对洁尔阴都没听说过。实际上不是医生介绍的好，而是从来都没有用过。经过今年的几个月活动的推开，普遍反映比较好。我们开着服务车，到之前会通过计生的这条线提前通知她们，免费进行一些检查，她们都会来，每次早早就来，(中午)一点半两点半都在那等，她们总是想医生来就必须要检查一下，都是想检查的。他们(指修正药业)单独做难度会比较大，但可以通过计生的网络进行组织，但是他们还有目的，通过介绍产品，让妇女们买一些药品，有意地推销产品，后来我们觉得有点过了，就叮嘱他们不能强行，自愿的可以。但他们的宗旨总体上是为计生服务，每位妇女都发了毛巾和2元钱。计生部门本身在2000年以后，注重服务以人为本，免费发放药具药品，但面还不广，没有这次方便呢，有(厂家)做后盾，否则一动就是要用钱的(我们负担不起)。所以，这些工作还是需要加大宣传，逐步让妇女自身了解，因为她们确实是需要的。”

二、需深化的几个问题

以下三个问题的共同之处是，访谈者努力提示，但被访者多被动地思考，有认同，也有一时难以体会的情况。

1.关于妇女地位

被访者回答总体上说这些年妇女地位是提高了。我们说那只是感觉吧。他说是有实实在在的事可表明。当访谈者提出是否能举例说明，被访者一时难以回答。我们又问:为什么调查显示认为妇女地位很高的全是男性，认为非常低的却都是女的。被访者也没有给出答案。当我们问，妇女地位与出生人口性别比失衡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呢?如果地位高了，那么出生人口性别比怎么就这么失衡?他说要是能找到这种规律就好。访谈者自己聊起其母亲的故事，其母是20世纪50年代的村妇女主任，她认为现在女性没有以前能吃苦，以前很多事都能做，而且男人都拉女人去做，鼓劲去做。他说之所以都是女性认为自己的地位比较低，不是说真正意义上的家庭地位比较低，是受到时代，包括经济的发展的影响，自然感觉地位就低了;相对来说，男性成功的更多，挣钱更多，能力更强，或者说妇女的作用低了。特别是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前，都是种田，男女都能干。现在女人不干了，应该感觉会低一些。如果找到工薪阶层，他们回答的就不一样。要回答这个问题，得了解整个妇女的地位是否提高了，或者是改革开放以来，现在就业读书，跟国外比较，我们国家的是下降了，还是上升。当访谈者提出妇女参政方面比以前相对退步了，他则以女孩受教育为例，说他们那一代人，家里几个女儿都没能读书，都是男孩读。现在都能读了，说明了社会家庭大人对女孩还是重视的，不重视就不会让她读。现在农村女孩只要能考上，多少都会让她们学些技能。至少大人认识上有所提高，年轻的女性的地位是提高了。当访谈者反问这是一个自然提升的原因，还是政策的原因?被访者认为九年制义务教育，以前在农村并没有多大的作用，还是一个期待。现在农村连七八十岁的老人都会认为读书很重要。

2.关于出生人口性别比失衡对妇女的影响

被访者对“在您看来，这3800多万光棍问题对女性自身有什么影响?”这个问题思考了良久，回答说:“本来地位更应该提高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对今后农村的妇女不好。还会引起别的问题，不用上面讲，我们自己都想得到，如稳定问题啊，找不到老婆，如老师说的挂的牌子(指李慧英老师的课件内中光棍挂牌子找老婆结婚)，如暴力问题。”对于“婚姻挤压的后果是提高妇女地位还是降低?”被访者回答:“这个我感觉，会带来一些其他的影响。我感觉还会带来一些不平衡。这个问题现在还是很难回答，我个人感觉并不是一个好事，几个选一个，但是我会感觉这种不平衡，男性的竞争，弄得不好会对女性带来一种摧残，某种意义上会更危险的程度。”当问道:“会不会出现买卖婚姻?”“有可能啊。存在竞争，认为还有可能犯罪，如骗婚啊。找不到就会千方百计，百计千方地去动脑筋，是一种危险啊，不是自然的链条，一定会有危险。性暴力啊，对女性自身是一个不安全啊，会影响社会的稳定啊。”被访者也提到在他们老家，20世纪90年代还有到贵州买媳妇的，估计一个县至少还是有几十个的。

3.关于女性参与和男性缺位

性别的比较在这次访谈中被突出来了。一是表现为在被访者介绍全市妇女“唱响5首歌”时，兴致勃勃地谈到该活动的目标是让妇女更自立，活动中也发现她们的精神状态都很好，能看到社会效果;当访谈者提出关爱女孩是男女共同的事情，全社会都应该关注。被访者立刻赞同说:“男同志参与还是少”;当访谈者提到“如果这方面宣传能到位成效会很大”，被访者说:“是啊，这次我们抓了一个典型，二女户，男的(约三十六七岁)在县广播里做报告，现身说法，我们还制作了一个小品。我们采访时很感动，最感动的是他对老婆的关心，他告诉大家老婆生第二个女孩时，如何洗衣服如何照顾老婆(老婆本身是残疾)，来月经期时如何帮助她，他不怕别人笑话，有人说他有点傻，但是他本人是很聪明的。政府在他们建房时给他们宅基地，还给安排了中学做门卫，工作相当认真。他是个很有爱心的人，自己父母、岳父母都反对他们结扎，但是他说我把两个女孩都抚养培养好，都一样啊。通过这样的宣传，通过我们反复的讲道理，成为非常好的典型和亮点，将之做大。”另一个兴奋点在于被访者提出:“现在计生部门、妇联甚至妇女自己在谈关爱女孩，而男性那个群体似乎消失了。妇女讲妇女，讲地位提高。”被访者赞同访谈者的“一个弱势群体的地位由他们自己来提高是不可能的”观点。“所以这个东西有点怪，所以还是提高不了。”“如果有更多的男人，更多的领导来重视，一定能做好。”当具体提到“硬性规定女性来做计生专干，有何缺点?”他认为，“有的地方，男性工作做得很好，有的地方男干部交流也很好，这种人我觉得更好。有这种情况，有的男性老人确实不愿意听女人劝说的情况存在。据我知道我们省是这样规定(别的地方是否有就不知道)中心户长女性占80%，村一级女性专干水平不如男性，但省里认为女性与女性沟通，回访一些女性的私问题更合适。女人们之间有关自己的妇科病保持沉默也比较多。男人更大胆地与其他男性表达自己这方面的困境和障碍。换一个男的会更接受。我们省是有明确规定的。(规定还说)如果有热心计生工作的，可以扩大到40岁。中心户长也占到80%～90%。事实上，在农村，大部分是女性在做。在村里经常走访随访上户，要沟通要交流，男的就不好做，如不可能随意问女性什么时候来月经等。再如夫妇两人都在场也有些不合适的，老公在可以问。农村妇女较少在一起交流妇科病等，男的会跟别的男的讲，身体上不舒服会说，会跟别的人说，如撒尿不行等，女的就不会。有的男性年纪比较大的，有时会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间不行了’，我就会说‘可能是非淋性尿道炎吧’，他们不知道的还会把它跟淋病混在一起。”由此是否可见，针对不同性别，计生工作人员的性别对工作效果是否有不同的影响或区别呢?

三、补充访谈内容

1.关于综合治理的难点所在

一是“非诉讼执行”也有难度。“非诉讼执行”是指对超计划的生育家庭不按规定缴纳“社会扶养费”时，计生部门请法院直接执行而不需要诉讼就执行的一种形式。被调查对象认为:“本来‘非诉讼执行’是为了支持计生工作，但实际运行中也是有难度的，原因主要是:一方面法院自身工作非常繁忙，应该还有许多比这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做，没有太多的人力与精力做这一工作;另一方面是计生部门感觉到‘非诉讼执行’成本高，如果法院根据计生部门的要求‘非诉讼执行’，即意味着法院在执行中的所有成本都由计生部门承担。按《江西省征收社会扶养费方法》，‘社会扶养费’可以分三次缴纳，第一次一般只能收到5000元左右，最多的不过8000元，少的可能只有3000元或4000元。由法院‘非诉讼执行’得用去2000元或是更多。有的地区法院受理‘非诉讼执行’，一开口就要计生部门先交上受理费几千元再说，其他费用以后再算。所以，计生部门也不很愿意去法院作这样的要求。‘非诉讼执行’难，也说明计生工作中部门配合的困难。本来人口与计生工作是全社会的事情，需要政府各个部门及群众的配合，光凭计生部门单打独干是不行的。”计生部门打击“两非”特别困难，被访谈对象认为:“计生部门管不到人权、管不到器械，怎去查处非法做B超的人?我认为，让计生部门去查处B超，是越位了。我曾带计生部门的人到医院去检查B超的情况，医院的人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计生部门不能直接对卫生人员干嘛，没有权威性。打击非法B超，是卫生部门的职责，而不是我们的事情。这也说明在控制出生人口性别比方面，一些职责还没有真正分清楚。”

2.对妇女和女童的影响

被访者认为，因为现在的许多工作只是做了些表面工作，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有的做法只是具有象征意义，对群众没有说服力。如，“两免一减”，对农村女孩上学并没有太多的帮助。因为她们农村已全面推行义务制教育了，对一些困难的“二女户”家庭来说，女孩在学校的生活费本来就非常低，“两免一减”意义并不明显。从2004年开始，国家给年满60岁的、符合计生政策的农民发奖扶金，这本来是非常好的事情，但我们在工作中发现:一是享受这一政策的人太少，条件定得很苛刻。以被访者曾经工作的县为例，“全县总人数是30多万，2004年符合这一奖扶条件的人只是200多元，比彩票中奖还难。二是等待时间太长了，有人担心有变。一对20出头的年轻人，按法律、政策结婚、生孩子，需要等上30多年，才能享受那为数不多的钱，漫长的时间使得农民很难想像今后自己的处境。三是有的再婚家庭，遇到的情况就更复杂了，要拿到这笔不多的钱需要花太多的精力去说明。从另一方面说，现有享受奖扶政策的对象，当年只生了一个孩子或两个女孩，并不是他们的主观上对计划生育政策或是男女平等意识具备了比别人更高的认识，只是因为当年因生理原因不能继续生育下去了。现在这些人的生活绝大部分都比较贫困，给他们的奖扶金，应该是扶贫钱，而不是对计划生育的政策遵守的奖励金。我们许多计生干部都是这是这么认为的，群众也是以‘他们(奖扶对象)很可怜，拿到这点钱应该的’的心态去看这件事的”。被访者还说:“今天听了专家的课，我有一个想法，就是:出生人口性别比问题没有他们说得那么严重吧?因为我在工作中遇到许多漏报女孩出生情况。如一个村，有两三户这样的人家--前两个女孩不报户口，而给第三个男孩报。之所以不给女孩报户口，是为了保证后面出生的男孩能顺利上户口，同时，还免得罚款。这种情况我遇到不少，如果我们作一个粗略估计，这个数字是非常大的。我的意思就是说，因为存在比较严重的漏报女孩的情况，实际上，性别比没有那么严重。”

3.如何完善治理工作

被调查对象认为，现在治理工作主要是计生部门自己在做，势单力薄，不能形成合力，公安、卫生等部门合作不易，领导们认识不到位，群众担心政策会变，所有这些都是治理工作的阻力。他认为，要使出生人口性别比达到正常，最重要的就是政府要下狠心，80年代计生工作好做，(现在对比起来)只要上面坚决支持，下死命令，工作没有完不成的。中国的事情就是这样，主要是看上面的态度。现在是“老办法不能用，新办法不管用”，原来是“没有法律有办法”，现在是“有了法律没办法”。现在工作要注意方式方法，但要工作，就可能遇到群众的不理解，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成为群众的被告，而上面为了稳定、和谐，总是站在群众一边。现在的计生工作非常难做。当问到，为治理出生人口性别比失衡，哪种方法是比较有效的?被访者认为，如果中国的出生人口性别比真有专家们说的那么严重，这两天的培训内容就要给领导干部们去讲，让他们有高度的认识了，就会引起足够的重视。打个比方:若是省委书记向县委书记说一定要把计生工作做好，把出生人口性别比失衡纠正过来，这种上级向下级直接作指示的办法肯定比计生部门的领导向政府主要领导汇报工作的效果要好得多。在日常工作中，计生领导去向政府主要领导汇报工作时，也许领导心里还想着别的他认为更重要的问题，根本就没有太在意计生领导所汇报的内容。还有一点是，政策含金量要落到实处，老百姓是非常实际的，若政府奖扶的东西对他们没有足够的吸引力，只能是“意思意思”，不仅浪费了资金，也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在乡镇，要有保障机制，使计生经费专款专用，不能挪用。因为乡镇里，计生专干得听乡镇“一把手”的，而“一把手”应对的任务艰巨，在许多乡镇，计生专款专用做得不好，也没有足够的监督。在一些乡镇，那些由乡镇配套奖励制度就难以落到实处。

四、访谈技术小结

这次访谈在技巧方面可继承发扬的主要有:

一是在了解当地关爱女孩行动具体做法的基础上(由被访者最熟悉的工作内容或话题进入)，基本围绕访谈提纲进行了访谈。

二是就一些重要问题作了进一步的追问、反问和启发式提问。两位访谈者这种意识都比较好，比如关于女性地位是否提高的问题，虽然最后受访者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是引起了他对此问题的足够思考。反问的方式引起被访者的思考。如其中一访谈者故意问另一访谈者，“你认为这(让妇女们唱响5首歌)会产生什么误解吗?”这既可以将话题给另一访谈者，又可以给受访者对访谈者的提问有思考时间。

三是访谈者及时对受访者做了一些肯定，这对被访者有着鼓励的作用。如“我觉得他谈得很好”“这种思路好”，这是对被访者的充分肯定。

四是对访谈过程中出现的干扰及时进行了回避和处理。如有一微醉人员突然闯入有可能影响访谈时，我们婉言请其回避，当然这其中得到了被访者的充分支持，因为他非常专注我们的谈话。

五是两位访谈者配合比较默契。访谈的前半段是交替提问，中间是一位主问，后期是另一位主问。一直未出现冷场;一个问题往下一个问题过渡得比较自然。这不是我们事前讲好的程序，但合作得特别好。其后还利用会议休息时间进行了补充访谈。

主要缺憾是:

一是受访者在访谈伊始就提到了他们市开展的“关爱女孩构建和谐”的“10个5”，但访淡者没提示其讲完，让内容上存在缺陷。

二是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问题，但因为时间有限，不能继续。如江西省对村级计生专干部必须是35岁以下女性的要求的规定，在实践中究竟有哪些优势和缺憾。还有，计划生育和生殖健康的男性缺位，关爱女孩行动对女性的影响是什么?如何改进?

三是事后重听几次录音，调查者得到很多启发。培训后再多联系，可能会有更多的信息。

四是访谈进入得太突然。第一问题是“哪些活动对改变重男轻女的现象最有效果，从群众的角度，哪些活动群众更接受更关注?”尽管两位访谈者轮番对问题做了解释，受访者的回答还是比较含糊的。事后分析原因，一是刚进入访谈，应该有一个自然过渡，问题设计本身太大，实际上有两层意思:现有哪些活动，哪些活动更为有效。访谈后一阶段重新对此问题进行了别种方式的提问，如“哪种宣传方式群众喜闻乐见”，对此有了较好的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