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阴吐利咽痛

论曰：少阴病，欲吐不吐，心烦但欲寐，五六日，自利而渴者，属少阴也。虚故引水自救，若小便色白者，少阴形悉具。小便白者，以下焦虚有寒，不能制水，故令色白也。

此条以下，皆列举少阴病之证状，以为辨别少阴之病之标准也。欲吐不吐，心烦但欲寐，自利而渴，皆少阴病之或然证状。更审其脉证，合于少阴病之界说者，当属诸少阴。然少阴既属机能衰减之候，何故作渴？以液虚之故，乃引水自救也。其渴而不引饮，且喜饮热者，以体温不足故也。若小便色白者，若，如也，不定之辞也，谓其具备上列证状。如小便色白者，则少阴虚寒之病形悉具也。但少阴病之小便非必色白，或有小便短赤者，服姜附而转清，故于小便色白之上加一若字，以见小便非一定色白。惟一般之眼光，均以小便赤为热，清为寒，故仲师更申明小便色白之理曰：以下焦虚有寒，不能制水，故令色白也。如是解释，虽不甚明白，意谓下焦机能衰减，体温不足，故现虚寒，不能蒸发水分，尿中水分多，是以色白也，其意亦通。

至于尿之色彩，由尿之浓度而差异。即一日之尿量多时，其色淡。尿量减少，则色调渐高，甚至褐赤色。又尿之反应，亦有影响于其色彩者。酸性尿其色浓，碱性尿其色淡，此通常之现象也。病者的尿，呈种种之色，热性病及消化障碍之际，因urobilin^[1]之量增加，遂呈赤色。黄疸患者之尿，其中含有胆汁色素，故呈暗赤色、绿色乃至暗绿色。此外因药剂之影响，而尿之色彩变异者，亦实繁有徒^[2]，不遑枚举，让诸医化学之研求可也。

少阴之虚寒证而尿黄赤者，虽非热性病，但消化障碍，在所不免，故亦有小便短赤者。其实小便之色彩，在少阴病中，无色或黄赤，均无足怪也。因消化障碍之尿黄赤者，服用姜附以振起肠胃之消化机能，故减少Urobilin之量，而尿之黄赤自去矣。

本文所称小便色白，即小便无色之谓，非谓乳糜尿呈白浊之色者也。

论曰：病人脉阴阳俱紧，反汗出者，亡阳也，此属少阴。法当咽痛而复吐利。

此条言少阴病脉微细之外，亦有呈阴阳脉俱紧者。然少阴脉紧，从微细中发觉，与太阳伤寒之紧脉不同。且有汗出之证，与太阳相反也。汗出多而有亡阳之象，其病之属少阴可知矣。少阴往往有咽痛及吐利之见证，但非当然证状，故曰法当也。

论曰：少阴病，咳而下利，谵语者，被火气劫故也。小便必难，以强责少阴汗也。

此条言少阴不得妄汗，以火劫汗，其为祸更烈也。咳而下利，为少阴或然之证，不必被火而后见也。惟谵语乃脑系被热之一证，少阴虚寒，本无谵语，只有神昏欲寐耳。今之谵语，当为被火气劫所致。以火迫而强责少阴汗，津液既竭，小便必难，因之脑筋失津液之濡养，谵语起矣。

此之误治，必在属少阴而未纯之际。倘纯属少阴，当无误治若此者。诸家以为此言少阴热病者，非也。但言病之变化，而不出方者，因无一定不易之方治，是以仲师不为预定，予医生以随机应变也。

论曰：少阴病，脉紧，至七八日，自下利，脉暴微，手足反温，脉紧反去者，为欲愈也。虽烦下利，必自愈。

此条已详于总论愈期章3项“下利解”节中，兹不复赘说，学者参看可也。

论曰：少阴病，下利咽痛，胸满心烦，猪肤汤主之。

此条言少阴病，因其机能衰减，故消化障碍，郁热辐射于消食系统各部位，是以显下利咽痛，胸满心烦等证。盖消食系统，乃由咽而达于直肠，经过胸腹者也，此热乃假热（辐射性）而非实热可比。应用猪肤滑润而甘之性，令消化障碍解除，自无辐射热散布于各部，其证自愈矣。

猪肤汤方

（1）药品及分量：猪肤一斤

（2）煎法及服量：上一味，以水一斗，煮取五升，去滓。加白蜜一升，白粉（米粉）五合，熬香，和令相得，温分六服。

论曰：少阴病，二三日咽痛者，可与甘草汤。不差者，与桔梗汤。

此条单举咽痛，并无下利胸满心烦等证状，则不止关系于辐射性热，且为局部的发炎性疼痛，即伤寒并发的急性卡忒性喉炎也。本条只言二三日咽痛，并无其他证状，今特补述如次：喉咽觉痒，吸冷风则痛，干咳，声音初则变粗，不久言语亦痛，终则失音，成人患之，呼吸不增急，惟小儿常有呼吸困难，或间发作。惟在伤寒并发病中，喉门水肿者，不多见也。

此证以喉镜细检，易于诊断，但婴儿则难用喉镜，故诊断不易也。用喉镜检查之，见喉黏膜肿胀，声带红肿，涩而不光滑，动力大减，喉内有黏性渗液遮盖，全身证状轻，罕发热，且患者不甚苦。有时病较重，咳嗽甚辛苦，吞咽则痛，且呼吸困难甚，要之此证之外显证状，除咽痛外，不甚显著，故本文只曰咽痛也。其治方所以用甘草，以甘草为和缓药，有国老之称，故用之以和缓其痛耳。倘证较重，非甘草所能愈者，则用桔梗以排除其黏性液及脓汁也。

甘草汤方

（1）药品及分量：甘草二两

（2）煎法及服量：上一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半，去滓，温服七合，日二服。

桔梗汤方

（1）药品及分量：桔梗一两 甘草二两

（2）煎法及服量：上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分温再服。

论曰：少阴病，咽中伤，生疮，不能语言，声不出者，苦酒汤主之。

此条证状，较前为重，当是结核性喉炎也。其初状系声微沙，渐加重，终或失音，咳嗽一部分起因于喉之受累。初起不甚苦，但结核渐至相合成块，该块又变似干酪样，终则溃而成无定形溃疡。而溃疡蔓延时，则咳声带沙，虽尽力咳之，终不减其困苦。此病之诸状，以难咽为最重，因累及会厌，及溃疡延至咽故也。故云咽中伤生疮，不能言语，声不出者，其主之以苦酒汤者，大约以半夏解毒除痰，苦酒（即醋）性酸钦，去瘀生新，能敛伤口故也。

苦酒汤方

（1）药品及分量：半夏洗，破如枣核大，十四枚 鸡子一枚，去黄，内上苦酒，着鸡子壳中

（2）煎法及服量：上二味，内半夏，著苦酒中，以鸡子壳置刀环中，安火上，令三沸，去滓，少少含咽之，不差，更作三剂。

论曰：少阴病，咽中痛，半夏散及汤主之。

此条所论，亦喉炎之类，其辐射热所到之处所，因之发炎耳。故用半夏散及汤主之，其汤中用半夏炙草以除痰解毒，更加桂枝以消其炎性（西医常用枝皮浸以疗消化障碍的胃肠卡忒儿，盖取桂枝能解虚性炎也），则得之矣。

半夏散及汤方

（1）药品及分量：半夏洗 桂枝去皮 甘草炙

（2）制法及服量：上三味，等分，各别捣筛已，合治之。白饮和服方寸匕，日三服。若不能散服者，以水一升，煎七沸，内散两方寸匕，更煮三沸，下火令小冷，少少咽之。

论曰：少阴病，下利，白通汤主之。

此条言少阴病，只见下利，其为阴寒之极可见，皆因其机能衰减故也。柯氏删去此条，以为与白通加猪胆汁条相同，不知此轻彼重，仍有分别之处，未可删也。

山田氏云：由下条考之，此条下利下，脱脉微者三字，其方亦脱人尿五合四字，俱当补之。按三阴病下利，有大同小异数证，不可不详也。凡三阴病，寒邪纵肆，阳气为是所郁闭，下利脉微者，乃白通汤所主也。其剧者，白通加猪胆汤所主也。寒邪太盛，阳气虚脱，下利清谷者，四逆汤所主也。其剧者，通脉四逆汤所主也。若夫真武汤，则有水气而下利者，乃用之。白通之用葱白，加猪胆，而不取甘草，岂非为闭之故乎？四逆之一主扶阳，岂非为脱之故乎？真武之用苓术，岂非为水之故乎？

白通汤方

（1）药品及分量：葱白四茎 干姜一两 附子一枚，生，去皮，破八片

（2）煎法及服量：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分温再服。

论曰：少阴病，下利脉微者，与白通汤。下利止，厥逆无脉，干呕烦者，白通加猪胆汁汤主之。服汤脉暴出者死，微续者生。

此条言病重药轻，服汤后，病不已，而反剧者，非药剂之误，乃机能衰减中，病情复杂故也。是故少阴病于阴寒极盛当中，常来消化障碍之病情，热郁于肠胃间，每起辐射作用。前既言之，葱白姜附之热性药，一入肠胃，与辐射性热相遇，即呈阴阳不相顺接之现象，故厥逆无脉，干呕而烦也。然疗治之法，仍取白通汤何耶？用白通以祛阴寒，加人尿以促进体中化学变化，加猪胆以防止肠内腐败，促进消化，鼓舞肠管之筋肉运动，则药入肠胃，必无反响矣。盖人尿除尿素外，尚含有多数之化合体；胆汁除胆汁酸特殊产物外，亦含有其他之化合体。入人体后，必营其分解之作用，起自然变化，则假热去而阴霾除矣。倘尿素入血液中，变化剧烈，其脉暴出者，每呈中毒之状态，有死之可能也。反之，变化持续而徐缓者，其脉微续，必无中毒之事，生机仍活泼，故曰生也。仲师生当汉代，化学之理未明，专凭经验而得，与近世化学之理，若合符节，此其所以为圣也。然吾生当今世，科学昌明，犹执旧说，如脉暴出，即譬之残灯复明，故死；脉微续，则譬之草木得春阳之气，徐徐甲坼，故生，以微妙之生死，譬之以浅近之物理，噫，何其迂也！自力更生，是则吾人之责也乎，是则吾人之责也乎！

白通加猪胆汁汤方

（1）药品及分量：葱白四茎 干姜一两 附子生，去皮，破八片，一枚 人尿五合 猪胆汁一合

（2）煎法及服量：上五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内胆汁人尿，和令相得，分温再服，若无胆，亦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