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具创新意识的军校改革

美国海军学院（U.S. Naval Academy）可谓是全世界最具创新意识的教育机构之一。学院督学泰德·卡特（Ted Carter）中将带领他的团队，正在用创新的教学手段，彻底改写着军校学生为未来职业发展做准备的方式。

卡特中将对海军飞行员所具备的极为丰富的创造力和高深莫测的潜力深感骄傲，相比之下，只会照本宣科的死板的空军飞行员就成了反面典型。27岁那年，卡特中将就当上了Top Gun指导员。1999年，他在罗斯福航空母舰上担任F14编队总指挥，带领15名毫无经验的飞行员在科索沃上空发动突袭。在突袭中，他决定给每一位飞行员同样多的飞行时间，而不是将更多的任务交给更优秀的飞行员。谈起自己最棒的教学体验，卡特这样说道：

每天晚上，我们都在待命室开会，我称之为“谦逊学习法”。我们会公开讨论自己做得不好的地方和犯下的错误。一般都是我带头先说自己的不足，由此定下会议的基调。通过这样的会议，我们的集体学习体验得到了巨大提升，小分队取得了比其他队伍高得多的成功率，团队自身的士气和信任度也非常高。如果我们当时的心态集中在零缺陷、无错误的状态上，就永远不可能学习提升，永远不可能创新。事实证明，正是“谦逊学习法”才使得我们在构思新战术的过程中无所畏惧。在一次机密行动中，我们还取得了重大突破——在恶劣天气中成功引导炸弹射往指定位置。

卡特还讲到他推行的美国海军学院录取政策改革。

我们尤其看重真实的人生体验，如申请人是否在生活中战胜过逆境，克服过困难？之前，我们只强调学术能力评估测试成绩、班级排名、是否参加过童子军以及拿到过鹰级勋章。录取重点得到调整之后，我们获得了更加多元化的新生。最近的一批新生中，白人男性只占不到40%。女生占28%。现在，我们尤其看重那些展示出克服困难的实际能力的申请人，我们不仅拥有了多样化的学生群体，而且毕业率和学生的学业表现均有所提升。卡特讲到，现在的新生身上都有一股十足的韧性和毅力，这也和学院的全新录取指标有着紧密的联系。其中有一年招收了1 178名新生，在经过极度严苛的新生魔鬼集训后，只有9人退学，所有女生没有一人退学。

卡特谈到海军2015届橄榄球队时充满自豪。那一年的球队表现是自1963年以来最优秀的一次。球队以11:2的战绩名列前茅，闯入超级碗冠军赛。最令卡特中将感到骄傲的是，在那个号角齐鸣、比赛不断的秋季学期，球队中全部17名大四学生的学业成绩一点也没有落下。更有甚者，赛季时的学习成绩是他们在海军学院就读期间最优秀的学术表现。

凯文·马拉尼（Kevin Mullaney）准将是美国海军学院领导力、道德与法律系的主任。他拥有工程学学士学位，职业生涯早期曾做过核工程师，后来改变发展方向，回到学校继续深造，拿到了组织心理学的博士学位。2004年，马拉尼来到安纳波利斯。自从加入美国海军学院以来，他一直在帮助塑造学院的教育战略。他说，新生入学时都带着一种固定心态：“请告诉我需要学习哪些知识，这样我就能在考试时把这些知识搬到考卷上，拿个高分。”过去10多年来，海军学院的课程改革加入了项目制学习、苏格拉底式研讨会和顶石项目等内容。他本人还讲授一门对传染病防控活动的仿真模拟课。他的学生要在课前预习所有的内容。穆拉尼说：“在学生沉浸到课堂之中，开始扮演模拟角色之前，没人知道究竟要做什么。”

每一年，学生团队都会发起行动，以进一步优化海军学院的运营管理。学生会构思出新办法，针对问题进行调查，撰写倡议书，并对行动可能形成的影响进行分析。整个过程中学生都怀着主人翁的心态，对学院负责。与此同时，学生还能学到非常重要的东西，例如现有例行规则的存在依据，以及在说服他人过程中会遇到的各类挑战。写出优秀倡议书的团队能得到在校长面前做报告的机会，许多倡议都得到了学院的采纳和执行。学院还在学生的倡议下延长了工作日的自由活动时间。

美国海军学院最重视的就是领导力。所有一年级新生都要应对一个有关性格的最基础的问题：你与众不同的技能和特征是什么？是什么样的外界力量塑造了你？你将如何成为一名性格领袖？每位新生在入学第一年，都要写一篇以志向为主题的文章，题目是《大四时的自己》。学生会将各类活动以及可能从中获取的经验列入计划，班级、军旅、俱乐部、体育队、夏季集训等都包含在内。每一位学生都会构思出自己的愿景，为自己未来的领导类型做计划，并从久经沙场、肩负领导职责多年的老师那里获得建议。而大部分反馈意见都来自同学，这样也减轻了老师的负担。在我看来，高中不妨也借鉴这样的方法，帮助学生成长为下一代领导者。

拥有杰出领导力的院校同样可以是创新先锋。他们让学习变得真实，让学习成本变得可负担。他们录取的学生都拥有坚韧的性格、巨大的潜能和十足的动力。正是因为学生整体具备多元化特征，这些学校才拥有了更上一层楼的力量。多元化是毋庸置疑的优势。

每年，美国都有400多万名年轻人走出K-12教育体系，其中有一半人来自贫困家庭。美国的3 000所大学中，几乎每一所都面临财务问题。从总体上来看，美国的大学没有能力提供足够的奖学金，令高等学府为全美国年轻人提供普遍而公平的机会。如果我们继续执迷于将大学文凭作为人生起跑线的标配，那么富裕家庭出身的孩子不会受什么影响，而低收入家庭的孩子里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有可能争取到高等教育机会。如此看来，数以百万计的美国人都将身临险境。

最近，政治圈流行推广免费大学。更确切地说，是政客们推行在州立大学为中低收入家庭的孩子提供免学费政策。虽然这样的呼吁看似能为更多学生提供读大学的机会，但其本身却存在不容忽视的问题。如果真的免学费，只会令已经十分紧张的大学预算雪上加霜，令大学不得不成为学生的加工流水线，无暇顾及真正的学习。能从这类政策中获益的其实是中等收入家庭，而非贫困家庭。因为贫困家庭连学费之外的其他成本也负担不起。“免费大学”只能进一步强化目前的过时模式，将成本从一部分家庭转移到纳税人身上。这又是一个将人们的关注重点从“重塑教育”转移开来的“纸老虎”。

那些愿意为贫困家庭出身的孩子提供教育的高等院校，都在为美国社会作出无可取代的巨大贡献。但是，在社会竞技场上维持公平的最佳办法，是让高中毕业文凭具备实际意义：让学生承担真实世界的挑战，获得为组织或社区做出实际贡献的能力，确保K-12毕业生拥有能受到雇主青睐的技能；鼓励K-12学区为高中生提供双元学分（dual credit），让孩子们在高中阶段就开启职业发展路线，日后也能以更加经济有效的方式利用到大学深造的机会；鼓励大学为学生展示出来的实际能力和真实世界的经历授予学分，并用这种方式来提升大学自身的价值主张。我们需要将重点调整过来，推动高等教育去更好地适应学生的需要，而不是敦促学生更好地满足高等教育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