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识于石榴花开的师院校园。火红的五月，我们成为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幸运儿。二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又相聚在一起，依然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班长陶小东的一声召唤，我们从上海的四面八方赶来了。久别重逢，握手、惊呼、笑语盈盈。
局长、处长和主任；记者、编辑和教授……转眼已是人到中年，两鬓染霜。班长请你们说说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你们都轻描淡写，其实我知道你们不容易。让我来替你们说，让我来为你们唱一首歌——
为你唱首歌，希昌大哥。你来自黄浦江的那一端。你的崇明口音曾给我们带来多少欢乐。我读书那会儿，正像你儿子现在的年龄。我和两三个这样岁数的人曾给你惹过多少麻烦。我们逃离校运动会观众的职责而去杭州游玩，你却受到了批评。毕业之后，最难忘在上海肿瘤医院的病房里，你谈天说地，哪像个“肝癌晚期”。你作为一个成人学校的校长，请大家帮忙为你学校的毕业生介绍出路。你何苦来着？你完全可以在原先就职的乡政府从事舒适的工作。但我知道，你愿意燃烧自己，你更懂得生命的意义。
为你唱首歌，霞君大姐。你是我们班唯一分配到市级政府机关工作的同学。清闲的工作、落地玻璃窗和红色的地毯都没有留住你矢志教育之心。你毅然回到学校，走上了三尺讲台。你坦然面对无数同行疑惑的目光。你令人信服地做出了许多成绩。你的学生屡屡获奖，你的事迹见诸报刊，看到报上的那幅照片，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你：你老了瘦了。——你告诉我，是因为你刚参加市支边教师讲学团回来。在山区水土不服，你坚持下来了。知道老同学新的出发无怨无悔，我们感慨而骄傲。
为你唱首歌，首民、正平兄长。首民兄，你是我们班第一个敢吃“螃蟹”的“教育家”，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交大附属子弟学校，从没有一寸土地、一件设备到如今初具规模，声誉渐起，你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当初，知道你去母校上师大校长进修班脱产学习，知道你只身一人到闵行创办学校，真的为你捏一把汗。你邀我同行，我却犹豫不定，最终让你失望了，但你理解我。听源伟教授说，在他到你们学校讲学返程的车上，你们学校的老师都夸奖你。你应该为自己的付出而欣慰。正平兄，你和首民都是金山的好汉，这并不是因为你们都当了校长。你是怎样从普通教师到工会主席再到一校之长的，我未及问起。自是千般努力，万般艰辛。机遇从来是青睐素有准备者的。你大学的作文《椴树蜜》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风餐露宿的养蜂人生活造就了你沉默寡言、吃苦耐劳的性格。还记得吗？那一年的春天，我一路乘公交车赶到金山来为钱老师取蜂蜜的情景。正是休息日，我找到你的家，可你却在学校里，你那时还是一名普通的语文教师。
为你唱首歌，为你们唱首歌。不谈工作，不说烦恼。痴心不问明天，真情不怕路远。我为二十年后的今天，仍然坚守清贫的同学——文耀、文荣、震难、朱溯、云芳、志伟、中宪、李成珏、施小珍等9位在大学、中学、少年宫业余学校手执教鞭的老师们，为我的同学们唱一首深情的歌。
好朋友，喝杯酒。尘缘如梦，精彩和无奈暂且抛脑后，过了今宵，我的学友兄长们，我们又将各奔前程。
（本文发表于《上海教育报》2000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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