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苦”与“纵容”

“挖苦”与“纵容”——尖子生教育个案研究

广州大学附属中学　欧卫国

十一月,广州的天气慢慢转凉了。在吉林大学读中文系的文昕给我发来一个信息:“老师,天凉了,要注意身体哦。我这边已经下雪了,平生第一次与雪亲密接触,很兴奋。谢谢老师给我的帮助。”我的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倔强而又任性的“问题尖子生”的影像。文昕是我今年教的毕业班的学生,在今年六月的高考中以高分考入重点大学吉林大学,读的是自己心仪已久的中文系。我为她今天的快乐和成功感到由衷的高兴。过了几天,又收到了文昕的一条信息:“老师,想不到我到了大学还是逃不了要背诵《逍遥游》,郁闷啊!不过我还是要想办法混过去。”看到这个信息,我不禁会心一笑:这丫头,到了大学还是这个德行!不禁想起与这个学生相处的几件事情来。

我是高二开始教文昕所在的班,这是一个文科重点班,语文学得不错,原来的语文老师教得也很好,我的心里隐隐地感到了一些压力。班上的学生都有点心高气傲,特别是以文昕为首的几个作文写得漂亮、语文学习很好的“尖子生”,眼中充满了对我的不信任,甚至还经常提醒我原来的老师是怎样做的,原来的老师对他们是怎样的好。我知道,要镇住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也需要一些技巧。我于是不动声色,按照我的风格开展教学,让他们慢慢适应,也慢慢获得他们的信任。半个学期过去了,大部分的学生已经接受了我的教学方式,乐意按我的要求进行学习。但文昕似乎还是不愿意接纳我这个语文老师,做事全按自己的一套,上课经常看课外书,作业有时不完成,还经常质疑我提出的教学要求。

文昕的表现令我感到有点疑惑。我对自己的教学还是挺有信心的,而且大部分同学的接纳也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为什么作为语文学习尖子的文昕会对我充满敌意呢？我通过与其他同学交谈和跟原任语文老师了解,终于大致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文昕应该是因为没有从我这里获得足够的重视和光荣感,所以感到失落,自然对我就没有对原来的老师那么亲近了；而且,她平时的这种略带挑衅的表现,也许正是希望能引起我的注意和重视。第一个问题想明白了,第二个问题跟着就来了:我是否应该像原来的老师那样表扬她,迁就她,给她成功感,然后让她接受我,配合我的教学？

我想:对于任性和自以为是的学生,就算是尖子生,我们老师也不应该纵容她,以免助长她的不良性格。对于一个学生的成长而言,人格的健全比考试多几分重要得多。而且,事实上文昕的语文学习也有很多毛病,就拿作文来说吧,她的文笔很好,但在写作时经常大量堆砌华丽词语,作文思路经常不够集中等等。于是,我决定采取先“挖苦”后“安抚”的方法对付她,给她点挫折感,让她知道什么叫“失败”。

中段考后,机会来了。文昕的作文在中段考中拿了46分(满分50),是全班最高分(同备课组其他老师评的分)。我认真研读了她的文章,语言确实很好,开头、结尾、结构等也不错,但是在扣题方面不够准确。我决定抓住她文章的这个缺陷,好好地“打击”她一番。在评讲作文的时候,我对她的文章进行了重点点评,在表扬了文章的优点之后,我说:“这篇文章优点十分明显,但缺点同样突出；评卷的老师可能被文章的优点吸引了,忽略了这个明显的缺点。如果是我评的话,这篇文章最多给38分。”同学们都被我的话镇住了,我留意到文昕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估计后面我对文章的分析她肯定是听不进去了。

事后几天,我留意到文昕的情绪十分低落。我装着什么事也没发生,让她好好体会一下挫折的滋味,心里倒是隐隐希望她会主动来找我。结果文昕没有来,她妈妈的电话却来了。她妈妈告诉我,文昕当天回家大哭了一场,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学语文了。她妈妈还说,文昕从小学开始语文就学得很好,一直是语文老师的“宠儿”。自从我教她语文后,没有了老师的特别关注,她突然感到很失落,回家经常发脾气说不想学语文了。我跟家长坦率地谈了我的看法,家长也很认同,希望我能跟她谈谈。我看到“挖苦”的效果已经基本达到,是时候“安抚”和疏导了。于是我把她找到办公室,她不但没有抗拒的情绪,反而显得十分的期待。我首先跟她分析了她的那篇文章,她边听边信服地点头,完全没有一点自以为是的态度。我接着指出她学习语文虽然有灵气,但是文化功底差,读书不够多。她也老实地点头认同。我最后给她提出了语文学习的高要求,还加了一句:“有什么困难和问题就来找我,好吗？”她略带激动地说了一声“谢谢老师”就乐滋滋地走了。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后来,文昕学习语文的劲头更大了,态度也更加踏实认真,成为同学学习的榜样。

对“尖子生”的教育,有时候,适当地“挖苦”一下是有必要的。一味的呵护,会把幼苗宠坏了。敲打一下,再加以引导,会让幼苗成长得更健康。

转眼间,这个班的学生已经进入高三的冲刺阶段了。我的语文教学也进入了全面的复习备考。我要求学生把“考试说明”规定的默写篇目无条件背下来,包括十分难背的庄子的《逍遥游》。同学们面对高考的压力,都乖乖地背起书来。这时候,文昕来找我提了一个特别的要求:“老师,我记性特别不好,我能不能不背《逍遥游》？”她的这个要求把我难住了:我如果给她这个特殊待遇,会不会又把她“宠坏”了？但是,我们的教育习惯了拿一把尺子来量所有的学生,当学生有特殊情况时,难道我们不可以换一把尺子,给她特殊化吗？我知道她学语文靠的是灵气不是靠死记硬背,不背这个文章应该影响不大。于是,我决定改变一下严格要求的习惯,给她来个特殊化,换一种“纵容”的方式来激励她:“不背可以,不过你要保证语文高考在班上拿前三名。”她想了想,很爽快地答应了。

过了一段时间,因为她在高三最紧张的时刻还坚持要看《宋词品读》,受到了班主任和家长的围攻,于是来找我求救。我知道她平时的学习虽然不会埋头苦干,但十分自觉,各个学科的发展也比较均衡,看点文学书只是为了调节紧张的生活。如果强硬制止她,以她的倔强,不但没效果,甚至会适得其反,严重影响她的备考情绪。于是我决定再给她特殊一把,彻底地“纵容”她。我跟她的家长和班主任老师详细沟通后达成了共识——让她随心所欲地看自己喜欢的书。她知道后十分高兴,因为她感到了老师和家长对她的充分的信任,多次表示绝不会辜负我们的“纵容”。我当时还真有点担心,怕她看文学书入迷了会影响备考。高考结果出来了,她的语文成绩全班第一名,总分也远远超过了重点线,这确是一个令人高兴的结局!

在文昕这个“尖子生”身上,我用了“挖苦”和“纵容”这两种看似相反的不合常规的教育方法,却收到了良好的教育效果。这正验证了“教无定法,贵在得法”的道理。对学生的教育,我们要注意因人施教,因时施教,重在实效,这是我们每一位教师都应该掌握的原则。而学生的成功带给我们的幸福感,是为师者最大的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