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本身”的实践性

三、“事情本身”的实践性

“事情本身”的意识性表明“事情本身”虽然是存在那里的客观存在，但是只有通过先验主体的纯粹的理性直观——意识——才能向人显现出来；“事情本身”的语言性表明作为客观存在的“事情本身”主要是通过其摹本——语言——这一中介而向人类显现出来。但是，二者却不具有本体性特征，因为:意识只是实践中的意识，只是实践的一个环节，离开实践的意识只能是旁观者的意识，只能是坐而论道；语言只是在实践中创造出来的服务于实践的工具，只有作为实践的语言才能充分发挥摹本的作用，才能更好地将“事情本身”显现出来。只有实践才是“事情本身”的本体性特征，这不仅是因为实践是显示“事情本身”的根本媒介，更是因为实践是“事情本身”不断生成的终极力量。

第一，事情在实践中显现自身。

世界，无论是客观的自然世界，还是人类创造的社会世界，都是一种客观存在，而不是个体行动者的主观臆想。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但是，世界要向人类证明自身的客观存在，却必须通过人类的实践。在实践中，客观存在的世界被纳入到人类的生命活动中，成了人类生命活动的材料，构成了活动之所以可能的一个环节。在与世界打交道的实践过程中，人类肯定了外在世界在本体论上是存在的，而不是仅仅在人类的观念中存在，不是人类想象出来的东西。这样，外部的客观世界就通过人类现实的实践活动而获得了一种本体论证明。⁽¹⁴⁾实践作为一种感性活动，就是跟世界打交道。人类跟世界打交道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人常常依据不同的需要和目的形成各式各样的打交道方式:科学家常常以科学的方式与世界打交道，艺术家常常以艺术的方式与世界打交道，信徒常常以宗教的方式与世界打交道，儿童常常以不同于成人的儿童方式与世界打交道等等。世界在不同类型的人面前呈现出不同的样子:在科学家面前呈现出一个科学世界，在艺术家面前呈现出一个艺术世界，在信徒面前呈现出一个宗教世界，在儿童面前呈现出一个“童话”世界等等。每个世界都有着不同于其他世界的意义:“首先，它们都具有某种独特的认知风格；其次，就这样的认知风格而言，存在于这些世界之中的每一个世界中的所有各种经验，本身都是前后一贯的，并且是彼此相容的；再次，这些有限意义域之中的每一种有限意义域，都可以接受某种特殊的实在特征。”⁽¹⁵⁾这种现象意味着世界不是一个单一实体，而是个“多重实体”（multiple realities），包括日常生活世界、梦的世界、想象以及幻想的世界、艺术的世界、宗教经验的世界、科学沉思的世界、儿童游戏的世界、疯狂的世界等。⁽¹⁶⁾不但如此，这种现象还意味着世界在不同的实践方式面前显现自身不同的方面，这就要求我们在实践中不断地创新自身的实践方式，从而推动实践深入而全面地进行，进而使世界的本来面目对人类更多地展示出来。

第二，事情在实践中被创造出来。

1.“世界不是既成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世界是由各种事情和各种存在物相互连接、相互包涵而形成的“有机体”。“有机体的根本特征是活动，活动表现为过程，过程则是构成有机体的各元素之间具有内在联系的、持续的创造过程，它表明一个机体可以转化为另一个机体，因而整个世界表现为一个生生不息的活动过程。”⁽¹⁷⁾整个世界都表现为过程，表现为各种实际存在物的不断地产生过程，表现为每一个实际存在物的不断自我创生过程。从这个角度看，世界永远表现为一种未完成状态——处于不断地生成之中。世界由各种事情所构成:事情连着事情，没有开端，也没有终端，只有不断地生成，不断地向未来延绵。所谓事情就是指所有关系项生产该事情的过程，事情怎样生成决定了该事情的具体内涵。事情具有共时态结构和历时态结构。从共时态角度讲，构成事情的关系项主要包括该事情本身的内在要素及关系和该事情与其他事情之间的关系共同构成的，这些要素和关系决定了该事情的具体内涵。从历时态角度看，事情不是孤立地存在于现在，而是一个历时态的关系性结构:所有的事情不仅指向了事情的现在，而且还滞留（retention）了事情的过去，并且还前摄（protention）了事情的未来。时间成了事情的生成过程，空间成了事情的生成场域。这样，时间和空间就成了事情的抽象物，成了事情的派生物，不再具有传统哲学中所谓的本体地位。最终，世界被描绘为“事情之流”:事情连着事情，没有开端，也没有终端，只有不断地生成，不断地向未来延绵。世界除了事情，什么都没有了，就连时间和空间也不剩。⁽¹⁸⁾

2.世界不是与人无关的事件集合体，而是一个为人的历史过程和人为的历史过程。一方面自然界是为了人的存在而存在的。在人之前，自然界是一个为了产生出人而不断地自我生成的过程集合体，向人生成是自然界不断生成的终极方向。正如马克思所说:“历史本身是自然史的一个现实的部分，是自然界生成为人这一过程的一个现实的部分。”⁽¹⁹⁾这表明:“感性的自然界是生命活动的材料，是为人的生命活动准备好的，有目的的，就是为了产生出人来，在几十亿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不断地积累它的材料，最后产生出人来并且为人所用。”⁽²⁰⁾另一方面人与生俱来就要根据自己的需要同其所生存的世界进行物质和能量的交换，而世界不会自动地满足人的需要，这就导致了人与世界的紧张关系。解决这一紧张关系的根本途径在于人类的实践。⁽²¹⁾在实践中，人类常常根据自己的目的和客观实际来建构世界的“应然图景”，并根据“应然图景”来引导和改变世界，使实然的世界应然化，进而构建一个应然的世界以满足自己的目的。从这一点上讲，实践本身是人类生活于在客观世界中的根基，是本体性的客观存在。世界不再是与人无关的客观之物的集合体，而是通过人类的实践活动被不断地再生产出来的人化世界，这个人化世界变成了人的一部分，成了“人的无机的身体”。一旦客观世界变成了人的身体，人和客观世界的紧张关系就被消除了，因为:“自然是人的身体，以自然为中心就是以人的身体为中心，以人为中心，只要把人全面的理解，那就是以自然为中心。人和自然是一个系统，在这个系统中人是它的最高目的、最高项，但这个最高项绝对不能脱离它底下的东西。”⁽²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