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无目的论和职业教育的作用

二、教育的无目的论和职业教育的作用、目的

在教育目的问题上，杜威有个著名观点，就是“教育无目的论” 。杜威宣称， “教育即生长” ， “生活就是发展。不断发展，不断生长，就是生活。用教育的术语来说，就是：①教育的过程，在它自身以外没有目的，它就是它自己的目的。②教育过程是一个不断改组、不断改造和不断转化的过程”⁽²⁴⁾。生长和生活无止境、无终极，因而也没有最后的目的。生长和生活永远前进，在其扩充、提高、更新、重组的过程中，儿童和青少年便逐步成长而终于成为社会的合格成员。在这里，杜威用一系列类似的概念转换使用，似乎含糊不清，可是里面包含着杜威教育哲学一系列相互联系的基本原理。胡克称“杜威是一个生长的哲学家” 。由此可见， “生长”的概念在杜威教育理论中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

杜威认为，既然除了更多的生长，没有别的东西是与生长有关的，所以除了更多的教育，没有别的东西是教育所从属的。他还着重指出，教育上存在的一些错误思想，就是不考虑儿童本能的或先天的能力，不发展儿童应付新情境的首创精神，而只是依靠外部的压力来达到外部的目的。他反复强调要使儿童形成习惯，能主动地调整自己的活动，以加强应付新情况的能力。他的结论是： “因为生长是生活的特征，所以教育就是不断生长；在它自身以外，没有别的目的。 ”⁽²⁵⁾学校教育的价值和标准，就看它创造继续生长的愿望到什么程度，看它为实现这种愿望提供方法到什么程度。

杜威的教育目的是含有理性因素的，它不是武断决定的，而是善于适应环境变化的，因而是具有实验性质的。它是由当前向未来发展而逐步实现的，绝非为着追求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目的，因而是以否定教育者的当前兴趣与需要为代价的。

实际上，在杜威的心目中，教育是有目的的，那就是“民主的生活方式”和“科学的思想方法” 。因为杜威视适应社会需要为教育的归宿点，就不会片面地重视儿童而否定社会。 《民主主义与教育》所论证的就是教育应朝着民主社会的要求，引导儿童的生活、生长和经验体认，从而使新生一代符合与满足民主社会的希望。杜威曾反复讲过，学校为发扬民治精神而存在，为市民幸福而存在。他还引用美国公立学校运动领袖霍拉斯·曼的话说：“教育是社会进步和社会改革的基本方法。 ”可见，杜威的教育无目的论乃是对于脱离儿童而由成人决定教育目的的旧教育的纠正，并非根本放弃教育目的。杜威曾强调儿童“能洞察的目的”（ End in View） ，这里显然是指教育目的应切合儿童理解，才能发挥指导儿童的力量，使教育不致成为一种盲目摸索的工作。

从杜威的教育目的论，可以理解他对职业教育作用与目的的基本观点。

杜威从三个方面论述到职业教育的作用，一是对个人的谋生发展有直接的帮助，二是对工厂企业和工人有积极的促进作用，三是对民主社会的政治、经济发展大有裨益。

从个人接受职业教育的益处来看，工人阶级子女最有必要，受益也最大。因为工人阶级子女长大以后，多半都是接替父辈的职业谋生。他们在职业学校里学到的普通知识或技能，将来就可以提高和改良父辈的事业。大家平时一谈到职业教育，就联想到铁路、轮船、机械制造等大企业、大公司所需要的工人上去。杜威则认为，一国工业的发达不在大工厂的勃兴而在工艺的改良，不在大资本家的聪敏豪富而在小工人的知识和经验度的提高。

对工厂企业和工人而言，职业学校可以满足工人继续学习、提高的需要；对已受过教育并在工厂做工的学徒或工人而言，职业学校可以通过夜校或业余形式，为工人们提供一个补习知识学问的机会；还可以为那些未受过教育的童工提供学习的机会，或使他们轮流入学来补足他们知识上的缺陷。倘若职业学校能和工商业界联合一气，发生关系，通过提高劳动者素质来使生产流程和工艺技术改进与发达，则社会经济繁荣、工业发达就一定很可以希望圆满做到。

对国家社会的发展而言，职业教育可以普及生产知识和技术，传播发现、发明等革新内容。杜威以美国的扩充教育局为例，当聘请的农业专家研究改良农业获得成果时，如改良稻种、扑杀害虫方法等，该局即刻写成文字，编成书籍，印成小册，向农民广为传布。“农民对于这种知识虽或有欢迎，或有固守旧之心未灭，不肯即刻承受。但是等到成效一见，大家就争先恐后地采纳了。由此更可用同法以推行改良至各种职业。总之，知识之广布实能使一国工业的改良上发生莫大之影响。 ”⁽²⁶⁾衣食足，讲礼节；仓廪实，知荣辱。杜威用最浅显的道理阐述了受过基本教育的民众对民主社会是非常必要的。

换言之，职业教育培养的人应该是具有“新人生观”和“新社会观”的人，学习种种技能不是为了私利，要为社会公共利益服务。杜威强调了发展职业教育的社会目的：“职业教育不是为了个人设立的，不是为了私人利益兴办的；职业教育有社会目的，是为公共利益而生的，是要免除种种经济上不改良之点和社会上困难而起的。 ”⁽²⁷⁾他告诫中国职业教育，在实业发展起头时候，更要注意有没有私人自私自利以使社会受害。如果有这种私心的倾向，宜速除去之。一方面除去私心，一方面增加社会观念，使社会有利，使国家有益。此种职业教育，更宜注意其培养出来的人的人生观和社会观，不得以为提倡职业教育就算了事。

杜威特别强调，职业教育不等于狭隘的职业训练。对于职业教育来说，“最根本的问题不是要训练各个人从事于某种特别的职业，而是要使他们对于必须进入的职业产生生动的和真诚的兴趣，如果他们不愿成为社会寄生虫的话，并且还要使他们知道关于那种职业的社会和科学的态度。目的不是要训练养家糊口的人” 。在杜威看来，把职业教育仅仅看作是职业训练，那就是狭隘的职业教育观。尽管职业训练培养的未来的工人，比起没有受过职业训练的人，或许具有更多直接的技能，但是他们没有开阔的头脑，没有对他们所做工作的科学和社会意识的见识，也没有受过能协助他们找到方法或作出调整的那种教育。职业教育的目的并不是要培养那种结束了某一职业的学徒或具有从事某种职业资格的熟练工人，而是要给儿童一些职业方面的实际情况和知识，从而使他具有作出最终的明智选择的标准和能力。因此，在题为《职业教育》的在华演讲中，杜威就明确说：最有效果之教育… …绝非狭隘的职业教育。

1920年5月31日上午，杜威应邀在上海吴淞同济学校讲演《专门教育之社会观》 ，他把职业教育的要旨概括为：“在乎用科学方法，提高一国的经济状况与国民生活。无论受此种教育，与办此种教育的人，其宗旨既为改良一般人的生活与经济状况，有了这一个心理，便近乎为一种公益有利的事业。 ”⁽²⁸⁾

在《职业教育之精义》的讲演中，杜威从“教育即生活”的基本理论出发，谈到了广义职业教育的目的是： “①打破社会上知识界和劳动界的阶级，就是要使以后的社会上没有劳心劳力之分… …这两种阶级，自经学校和工场合化以后，自然可以破除；②提倡职业教育，不当专从个人方面着想，应该顾及社会和国家，并增加个人的生产力，使得他谋生容易，工资增加… …若从社会国家方面着想，去提倡职业教育，增加社会一般人的生产力，增进一般人的生活程度，使全社会的人大家享受着幸福，大家能利用余暇享受快乐的生活，则职业教育岂不是当务之急？ ”⁽²⁹⁾学校工场化，工场学校化，则物质生活的幸福可以享受，学生的手力脑力可以训练。杜威职业教育的最高境界，“可以用极简单的话来概括一下，就是：一切的学校即是工场、商铺，一切的工场、商铺即是学校”⁽³⁰⁾。显然，我们在这里又看见了熟悉的理论——学校即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