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同教员先生们谈话，因我自己对于教育甚有兴趣，诸位先生在此有这等优美的自然环境；有教育上较为完善的设备，实施新教育的机会甚多，设施理想的教育亦不受环境妨碍，这实在是一件最有趣味的事。在世界上大多数的学校，都是教学生以书本的知识，课外的经验可就很少。但是人生所需要知识，不只是书本上的供给，有许多事情是书本上所无的，要只教书本，岂不是不能供人生的需要吗?
中国南北各地的学校，也是犯了这个毛病，教员偏劳的地方太多；学生自动的机会太少，当先生的要知道学生非亲自下手，亲自思想，不能得到一种准确的知识和经验。不但是习字、画图、乘法表……非亲自练习不可，就是思想感觉亦复如是。以吾三十年做教师的经验，知道要一班上每个学生都自想自动，自己做自己的工作，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是不能畏难而中止，吾们做教师者，与其预先告诉学生做一件事的困难之点，不如俟学生遇见困难的情形，使他们受一番刺激，再加以指导的较为有效，在课堂上教学生也应如是，与其只有教员讲授不收若何效果，不如遇机指导，大多数人可得到益处。
方才由贵院长领导，参观各工厂，有许多工作，都有教育上价值，甚高兴，但未见诸位上课，（因开运动会）不知到底是学生自动的呢，还是被动的呢？是为遗憾，到一校中往往能看学生的成品，不能见其做作之经验，教育的价值，以学生能由自己脑中推陈出新运用思想为重要，要依样葫芦千篇一律，那就无多大价值了。
近来中国社会的变化较各国为快，当教员的应使学生所学的能适应社会上的需要；能应付社会上之潮流，使之顺乎正轨，方能与世界共同进行。但是如何能够造成这个教育呢？要是拿别国的法子来实行于中国，恐怕因社会背景不同，环境不同，难以合用。就如中国二十年前教育制度系采取日本，而且又系仿自德国。彼时德国为君主专制；日本至今仍是君主专制。故其教育制度均是专制性质。中国既是共和国，此种教育制就不合用，所以诸位先生要用自主力自动力；用中国材料或用外国材料；用他国教育作参考，创造中国的教育，方合中国之用，而造成中国适合之教育，须用心理上原则来规定。
学由于习
学生智力品行非平时有练习不可，因时势变迁，教学生要用思想以应付环境才行，比如幼稚园儿童工作，必须由学生之好奇心使其样样试做，管理员只作一个帮助者，决不能代其工作，由其试验的结果，学生可得到许多的益处，如织布挑花，应使学生练习得熟能生巧，由旧出新，方得到教育上之价值。凡事都须如此，我们教导学生有两事要注意：（一）一方面要做好；（二）一方面激励其创造力及自动力。
方对学生演讲，请诸位每礼拜，给学生一点钟，使学生自己做自己应做的工作，以习练创造的思想力及裁判力等；虽其初恐不善利用这一点钟，但一礼拜只一点钟，即成绩不好，亦无多大损失。只要教者应用适当，其效力则甚大。但究竟先使学生做何工作呢？这也看学生之程度如何。如初小四级生，在这一点钟内，可以让其看书画图。如木工厂可以做自由木工，铁工厂做自由铁工，但先生须有裁判能力，指导的方法，使学生运用其天才，所以自由做在初年级以手工入手较易；高年级的学生则可随其需要而发问题研究。中国试行新教育实为最好时期，因兴学不久，成见未深，尚可试行各种新法，在英、日、印度等处，新法都不易实行，因成见太多且深之故。中国有此等好机会，应取长弃短；应用心理上学由于习之定律来实验，必有好的结果。
因练习而定取舍
比方玻璃瓶中，置大小鱼各一，用一玻璃板将鱼分在两边，大鱼想吃小鱼，因隔离而不遂，屡次失败，致头部受伤，因练习而得教训，以后虽将玻璃板取出，大鱼亦不再吃小鱼了。
又如小学生打篮球，九次失败一次成功，因其宗旨在中球，其后必往中球的方面来做。久而久之，得何以失败，怎样成功的妙诀，结果则每发必中了，但他练习之先，必注意其手眼；运用其脑力，由失败之经验及成功之练习，始能成功。
这两个比方，前者是因失败而做吃鱼的练习；后者因中球而常练习。学生一复如是，如果某事失败则此后不做某事，某事成功，则其成功心切，他的努力更大，所以教育要养成学生有创造力及自制的精神方好。方才同学生讲话，小学生（幼稚生）较大学生（中学生）都活泼可爱，肯作答案。何以大学生多受几年教育，而不及小学生活泼呢？这恐怕是与教育有关系了。总之，中国的教育要用上述心理学上的定理来解决目前问题，使学生自行工作，养成自主自动创造合作等精神，方能有所改进。吾年已老，但希望再活二十年，看中国学生在世界占应有之位置，则更为荣幸了。
[1]克伯屈于1927年5月9日在香山慈幼院教职员欢迎会上的演讲，熊芷译，鲁世英、赵质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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