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的真义

“自动”的真义118

现在讲自动，真是很不容易；别人说自动，我也说自动，其实早站在被动的地位，哪里还能算什么自动呢？真正的自动，是有目的的动作，有意义的动作。动了，就可以增进社会的文明，有关社会的进化。倘若不然，单有自动的虚名，不过耗精神、废财力，于家国社会是毫无益处的。

一、自动与社会

自动，不是任性去做。有许多人，不知自动真义；以为我自由行动，别人不能干涉我；这是大错的。真正的自动，是和社会的进化互相连带的，是和社会的利益互相牵制的。必人人向同一轨道动去，社会才有进步。倘使各不相顾，就彼此不能一致，力量不能增加；或者两力相消，或者互相抵触，生出扰乱的事情，所以自动必要拿社会做标准。

二、自动与生理

人的神经，本分两种，一主感觉，一主运动。先由脑神经收入印象，然后发为动作。所以自动，乃印象、思考、展示三部的完全进行，由五官的接触，一一亲自试验，然后得一种结果。所以自动是实验主义必须的手续。儿童从一岁到五岁，是真正自动的时期，一切外象，都由自己亲自探险得来，所以他的所得亦最多；如言语、行路等都在这个时期学会的。等到一入学校，自动的方面，渐渐减少；被动的方面，反渐增多；耳目不用、手足不劳、心思不想，终日终年，皆是得的一种死印象，不是自动的新生活，个性无由发展，性灵反多戕贼，这是最不好的事。

三、自动与教育

现在的学校，讲义编得好好，书籍注得完完全全，句子圈得密密整整，真是代学生用心思，代学生用耳目，代学生用脑力，使学生如泥塑木雕。但人的本性，皆喜自动，一朝斩丧如此，厌弃教育的心，就从这里发生。因此，最快乐的读书事业，或顿生一种惨淡的情形。此种现象，自我来中国参观学校以后，常常看见。就是美国现在也还不少，课堂以内，完全是教师的讲演，学生没有思考的时间，又怎能希望社会改良进化呢？学校以儿童为中心，社会以青年为中心，所以最希望学校养成一种有生气的儿童，社会养成一种有生气的青年。要怎样能养成呢？就是从自动始。

但自动不是随便从事。它的要素有三。（1）发展精神。我们遇着一件事情，必先审度能动与否；再想动了怎样，怎样变化，怎样应变，它最后的胜利怎样，最后的胜利在哪一方面；然后从善的一方面去动。必如此动作，才能算是改良，算是创造。（2）临机应变。我们对于一事的规划经营，必须经过无量数的痛苦；而事理的变化不测，不能预料，全在我们通权达变，或者直达，或者旁达，终希望它成功。（3）集中力。果然认定这事不错，是应当动的，必须不折不挠，一步一步做去，不用小巧取胜，不以速达为功；果能坚持，终能有济。本着这三个要素，做自动的标准，再同向社会方面做去，那么，在个人一定成功，在社会就有进步。自动的真意义，即是如此。

118　1920年5月20日杜威在扬州的讲演,刘伯明口译,1920年5月25日《民国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