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线与配色

刺绣的色彩通过绣线呈现，绣线的品质与配色往往决定着刺绣的质量与格调。色彩的设计与绣线的选择搭配是刺绣的重要经验技巧。经过络筒、单捻、并捻、股捻、蒸丝、染色而成的绣线具有与颜料不同的物理特性，颜料可以任意混合调配出多变的色彩，而绣线只有通过丝丝按针法的排列呈现色彩。清代丁佩在《绣谱》一书中将绘画用色和刺绣择色做了比对的陈述：“画家朱、绿、粉、黛，浓淡可以意为，且可合二为一、合三为一，层出不穷，而绣则以染成之丝略分深浅而已，使非因其所宜，斟酌尽善，几何不看朱成碧，而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耶！”[1]绣线的搭配不同于绘画颜料的随心所欲，要从是否适宜的角度事先精心选择不同色彩的绣线进行搭配，如果不细加斟酌，就会影响成品的效果。

沈寿在《雪绣谱》中的线色类目表，按照传统色正色系青、黄、红、黑加上间色系绿、赭、紫，以及灰、白，共罗列的颜色有88种，因染色再区分，多达700多种色彩，色彩可谓非常丰富。现代机绣绣线的色彩更是多达千种，如何在丰富的绣线色谱中找到合适的颜色，不仅需要拥有一定的审美经验，还需在色彩理论知识的指导下不断熟练线色配色技巧。（图4-20、图4-21）

1.色彩三要素

色彩离不开色相、明度和纯度，三个要素之间相互作用产生变化。色相，色彩的相貌（不同的色彩名称）；明度，色彩的明暗、深浅程度；纯度，色彩的鲜艳程度（彩度、饱和度）。绣线的搭配选择同样要利用色彩三要素之间的变化。清代丁佩所著《绣谱》择色中，对常用的17种绣线色彩进行分析。以黄为例：“金黄近于赭，淡黄近于白，韭黄近于绿，亦分数种”[2]。金黄、淡黄、韭黄虽同为一个黄色系色彩，却因存在明度（深、浅）、纯度（艳、灰）的不同变化而呈现出不一样的色相。在刺绣配色方法中，要利用色彩三要素之间的变化规律，在一定的色彩理论指导下进行配色，使刺绣配色不仅仅停留在经验的层面上。（图4-22）

（1）色相变化配色

“五色备谓之绣”，黑、白、赤青、黄就是5个不同的色相色彩。自古以来，为表达强烈的装饰效果多会用到多个色相的色彩来配置，这种配色方法在民间实用绣品中大量存在，而且多会用到对比或互补的颜色，俗称“撞色”配色。如红和绿、蓝、橙、紫加上黑、白两色来创造热烈鲜明的视觉效果（图4-23）。“色相对比的使用有着五花八门的变化，常常并非出于美学需要的动机，而是纯粹出于对装饰创作的需要”[3]。黑白两色在这个热闹的配色中调和对比效果的重要作用。很多时候，金色和银色也有类似的作用。色彩学中将黑、白、金、银、灰列为无彩色系，任何无彩色与有彩色搭配都较容易取得调和效果，从大量的绣品实例中可以证明这一点（图4-24）。同时，多色相的色彩搭配也可通过色彩明度和纯度的变化形成较好的配色效果。

图4-20 机绣绣线色板

图4-21 手绣绣线 沈寿刺绣传习馆

图4-22 黄色因明度、纯度变化引起的色相改变

图4-23 纯度低的配色需要加大对比度

（2）明度变化配色

色彩的明度变化可以获得较为丰富的色彩层次。同一色系的颜色，色相接近，容易达到柔和、雅致的配色效果，但如无深浅、明暗变化，则会显得单一无力。选择同一色相系列中不同深浅明暗的色线搭配才能显出色彩的层次变化，此种称为同类色配色方法，如沈寿《雪绣谱》中，说日用品中的“三蓝绣”就是不同深浅的蓝色搭配：“若普通品之用全三蓝者，由三四色至十余色，于蓝之中分深浅浓淡之差，可与和者惟黑白二色。绣之粗者，但三四色，用齐针已足。渐精则色渐多，须用齐针、单套针二法。”[4]三蓝色通过蓝色同一色系的深浅明度的变化得到洁净素雅的用色效果。（图4-25）

（3）纯度变化配色

鲜艳色与灰度色搭配，更能表现色彩的艳而不俗。纯度接近的颜色可以加大色彩的对比度，以获得较为丰富的层次感。同等级的纯度需要选择不同的色相和明度的绣线来加强对比，去除含混不清的感觉。（图4-26）

2.配色与底色（地色）的关系

（1）色彩知觉度

色彩在不同的底色衬托下，由于色相、明度、纯度三要素形成的色与色之间的对比程度不同，就会形成不同的色彩知觉度或称为易见度，在配色时可以充分运用色彩知觉度原理来进行绣线主次的搭配。（图4-28）

刺绣装饰于不同材质、不同色彩的产品，配色时需要考虑色彩配置与底色的对比关系，同一个色彩在不同的材质面料上呈现不一样的感觉，黄色“惟于素地，色不甚显，须得重色，方能衬出耳”[5]。因黄色明度较高，在浅色素底面料上不够精神，但在深色底面料上则能衬托出其明亮来。这是因为黄色属于明度较高的颜色，与浅色底布之间的对比较弱的缘故。类似的例证还有红色在黑色的底布上闪耀出鲜艳的色性，而在浅色底布上却不那么生动。这种同时对比产生的视觉变化除了受色彩明度的影响外，也会因色性而变，黄色绣在米色的底布上色彩会显得很弱，而绣在藏青色的底布上会带有绿色倾向。（图4-29至图4-32）

图4-24 色相变化配色

图4-25 同色系深浅变化配色

图4-26 低纯度配色利用色相变化配色

图4-27 无彩色与有彩色的搭配

图4-28 色彩易见度图示

图4-29 色线与底色对比实样图示1

（2）色线交叠形成复色变化色彩学中，将物理色红、黄、蓝称为“三原色”，由红、黄、蓝相配合形成的橙、绿、紫被称为三间色，而由原色与间色混合、间色与间色混合得到的颜色被称为复色。刺绣配色中可以借助色彩混合的原理获得色线交叠后的丰富的色彩变化（图4-33至图4-35）。具体见下文机绣配色。

3.色彩的感觉传递

不同色彩作用于视觉系统会产生生理或心理的不同反应，因此，色彩的感觉传递成为设计的关注点之一。韩国I.R.I色彩研究所，将色立体中不同区域的色彩与色彩感觉意象联系起来。认为不同色相、明度、纯度的色彩表达了丰富的心理情感（图4-36）。强烈的色彩和对比鲜明的配色构成动感色，具有活跃、激情、动力、活力的色彩情感特征，常用色相有红色、橘色、黄色、黑色。可爱、快乐的色彩一般由明亮柔和的色彩构成，增加些色相变化来配色，常用黄色、黄绿色、粉红、柠檬黄、粉绿配一两个对比色（图4-37）。明亮而柔和淡淡的和很淡的色调构成透明、轻盈、干净的配色感，色彩对比度弱（图4-38）。朴素、端正优雅、安静、简单的色彩，表达自然的柔和，不轻不重的配色，对比不鲜明，以浑浊色调的黄绿色系和蔚蓝系为主，配色中增加温暖的灰色，如图4-39。

一种色彩总是与其他色彩相关联的，并且会因关联而产生对比，最具活力的颜色也许在其他同样有活力的颜色组合下而显黯淡。对于色彩，最好的方法就是学会控制配色，不仅仅是挑选颜色，关键是结合其他元素恰当地运用颜色传达出心理上的联觉。

图4-30 色线与底色对比实样图示2

图4-31 色线与底色对比实样图示3

图4-32 色线与底色对比实样图示4

图4-33 三原色、间色、复色的色彩混合示意图瑞士 约翰内斯·伊顿《色彩艺术》

图4-34 红色与绿色的机绣叠色

图4-35 机绣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