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的科学和伦理

在亚里士多德的时代，科学和伦理学的区分不像今天这样明显。比如，在本章的引子中有太多的属于感性色彩的东西，这往往被现在的科学主义者称为“不科学”。要理解亚里士多德的思想，我的建议是把他放到他那个时代去。

亚里士多德认为，人们对事物的探索起因于对自然万物的惊异（亚里士多德著，吴寿彭译，2009）。由此他进一步说探索哲理只是为了摆脱愚蠢，而爱好神话的人也是爱好智慧的人。对于某事物要全面了解，就必须掌握该事物的本因，它之所以是这样的原因。所以，科学不仅仅描述存在的现象（其然），它还要解释为什么是那样（其所以然）。这就要求我们描述一个物体存在的四个方面，即亚里士多德所谓的四因：物因、本因、动因和极因。

物因是指其由什么物质组成，即其所是。

本因是指其怎是，回答为什么是这样。

动因则要解释其所是的物质是如何组织的。

极因则要说明其目的与本善。

比如，一棵树和一把椅子，它们有相同的物因，即同由木质构成；在本因上，树木经过加工后才成为椅子，木工就是木材变成家具的能力因素，它的物质组成形式可以用数学表达，也可以摆个椅子在那里直观地告诉人们椅子是这样的物质组成。极因，也即最终归属，是说该事物的目的或行为特征。椅子的极因很容易说明，它就是为了用来坐的（当然也可以有别的用途）。而树木的极因呢？用现代生物学的术语，亚里士多德可能这样解释：在生长繁殖过程中树木从环境中吸取养分并将其转化为木质、树皮和树叶。

亚里士多德认为，某事物是它自己而不是别的，原因在于该事物的极因有别于它物。只有了解了事物的最终目标，或其特征或“自然”行为，我们才算是充分地了解了该事物。基于对自然的观察，这种行为的目的，即它要做什么（有时叫做目标或功能），在希腊词中叫做该物体的目的（telos）。这样，亚里士多德的科学和他的伦理学就被称为是目的论（teleological）。根据亚里士多德的观点，我们只有完全理解了某物体的自然功能或行为后才算理解了该事物。

比如，对河流的科学解释。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只有我们完全理解了河流的行为特性后能完整地了解它。河流的目的论解释即要回答如下题：

河流的独特行为是什么？

河流的哪些功能使之有别于其他如湖泊、海洋等水体？

当我们理解了河流在自然界的功能后，我们也就了解了它。对河流的科学解释之一是这样的：

河流是地球上水分循环的重要路径，对全球的物质、能量的传递与输送起着重要作用。流水还不断地改变着地表形态，形成不同的流水地貌，如冲沟、深切的峡谷、冲积扇、冲积平原及河口三角洲等。在河流密度大的地区，广阔的水面对该地区的气候也具有一定的调节作用。

这段话中明确了河流的物质因素——水及其途径（土），其目的或功用是物质、能量的传递和输送，改变地貌，调节气候等。对于为什么这样，可以从物理学上解释为重力作用使然。但最重要的还是说明其功用和目的。

通过观察，亚里士多德把自然界的物体分作两类：有生命的和没有生命的。有生命事物的行为特性，被称为生命本身的原理，叫做“精神”（psyche），后来又被称为灵魂（soul）。这样，说某物质是活的，就是说它有灵魂。亚里士多德接着描述了三种力（power）或基本的生命行为：营养、感觉、思考。一些生物只有一个（营养灵魂），而有些则有两个（营养和“欲望”或“感觉”），有些则有三个（营养、欲望和思维）。植物只有营养灵魂，也就意味着它只有营养、生长、繁殖能力等特性；动物除了营养外还有欲望，它们的自然行为还包括感觉、希望和感情；只有人类有营养、欲望和思维这三种生命行为。

由于这些特点，亚里士多德时代的科学事实与伦理价值之间的区别没有像我们现在理解的这样清晰。比如，在分析心脏的特征行为时，我们明白，什么样的心脏是好的，什么样的心脏是不好的。一个健康的心脏能够规则地、稳定地、持续地工作，并在预期时间内也能保持这种状态。好的心脏是指其行为特征完善。相反，一个不健康的心脏，其工作可能是不够规律，或不够稳定，或无法长时间保持机体的需要。不好的心脏是指其行为特征不完善。

亚里士多德认为，这种目的论可适用于所有的自然物体，当然也包括人类。万事万物皆有其自然行为和功能，当其功能能够正常发挥时，它即是完善的。更通俗地说，当其潜能能够发挥出来的时候，它就是完善的。这是亚里士多德对善的定义。

总之，每个生命都有其完善的特征，任何生命的完善就是能完全实现其自然行为（或完全使其灵魂性实现）。这样，植物的善即完成吸收营养、生长和繁殖的营养功能，动物的善除此之外还包括完成其欲望，人类的善则还要有一个思考和判断的生活。

以此看来，要了解某生命的善的特征，只需要观察、归纳、总结其生命的周期在正常状态下的全过程，即可完整地表达该生命的善。随后，利用已经获得的该类型生命的善的特征作为判据，就可以对该类型生命形式某具体的生命的状况进行判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