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咏雪

刘义庆

谢太傅寒雪日内集^[1]，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2]，公欣然^[3]曰：“白雪纷纷何所似^[4]？”兄子胡儿^[5]曰：“撒盐空中差可拟^[6]。”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即公大兄无奕女，左将军王凝之妻也^[7]。

作者简况

刘义庆（公元403～公元444），字季伯，南朝宋人，原籍彭城（今江苏徐州），世代居住在京口（今属江苏镇江）。自小才华出众，曾任秘书监、尚书左仆射、地方刺史。

在地方为官期间，刘义庆组织一批文人编写了《世说新语》。《世说新语》又名《世说》，共三卷三十六门，内容主要是记录魏晋人物的一些言行趣事。《世说新语》一书是中国魏晋南北朝时期“笔记小说”的代表作，其语言精练，生动传神，对后世小说影响极大。此外，作者还著有鬼怪小说《幽明录》。

疑难注释

[1]谢太傅：即谢安。谢安，字安石，东晋著名的政治家。做过吴兴太守、吏部尚书、中护军等官职，死后被封赠为太傅。内集：家族内部成员的聚会。

[2]俄而：不久，片刻。雪骤：雪下得大，下得急。

[3]欣然：高兴的样子。

[4]何所似：即“所似何”，宾语前置，意思是（纷纷白雪）像什么。

[5]胡儿：即谢朗，字长度，小名胡儿，他是谢太傅二哥谢据的大儿子。

[6]差可拟：差不多可以比拟。差，差不多，大致。拟，比拟，相比。

[7]公大兄无奕女，左将军王凝之妻也：指谢道韫（yùn）。谢道韫是谢安的大哥谢无奕的女儿，所以说“公大兄无奕女也”。她又是王羲之的二儿子王凝之的妻子，所以说“王凝之妻也”。

诗文大意

一个寒冷的雪天，谢安召集家庭聚会，与儿女、子侄们谈论诗文。不久，雪下得大了，谢安高兴地说：“白雪纷纷飘落像什么？”谢安二哥的儿子谢朗说：“这仿佛是在空中撒盐。”谢安大哥的女儿说：“不如比喻成柳絮凭借着风飞舞。”谢安快乐地大笑。她就是谢安大哥谢无奕的女儿、左将军王凝之的妻子谢道韫。

诗文名句

未若柳絮因风起。

诗文欣赏

这是一则流传千古的佳话。作者通过寥寥数笔，写出了才女谢道韫杰出的文学才华、对事物的细腻感受力和想象力。

文章一开头，用短短的十五个字交代出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风雪之日，不能外出，谢安便召集自己的子侄们一起谈论诗文。“俄而雪骤”是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语句。因为雪一变大，众人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来了。看见鹅毛大雪，谢安的兴致立刻提高了，于是，对子侄们提出了这样一个考题——白雪纷纷何所似？回答的人不少，但作者只录下了两个人的：谢朗比作“空中撒盐”和谢道韫比作“柳絮因风起”。两个人的比喻谁好谁坏呢？谢安没有表态，只是“大笑乐”。《世说新语》的作者也没有表态，而是在文章的末尾补充交代了谢道韫的身份。这是一种有力的暗示，表明他欣赏及赞扬的是谢道韫的“咏絮才”。

为什么说把纷纷白雪比作“柳絮因风起”要比“空中撒盐”好呢？以盐比雪，只是抓住了雪“白”的特征，雪的其它如形状、重量上的特征盐却不具有。“撒盐空中”盐只会重重地落下，不会像雪一样随风飘扬。柳絮与雪不但颜色、形状、轻重相似，而且遇到风都会因风飞舞，基于这诸多的类似，不只谢道韫一人以柳絮比雪，历史上的文人墨客很多都这样做过，甚至有人精巧地反过来以雪比柳絮。苏轼《少年游·润州作》中“去年相送，余杭门外，飞雪似杨花。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就是最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