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子·塞上咏雪花

非关癖爱轻模样①，冷处偏佳。别有根芽②，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③？飘泊天涯。寒月悲笳④，万里西风瀚海沙。

注释

①癖爱：癖好，特别喜爱。②根芽：比喻事物的根源、根由。③谢娘：晋王凝之妻谢道韫有文才，后人因称才女为“谢娘”。她曾因咏雪的名句“未若柳絮因风起”享有盛名。④悲笳：悲凉的笳声。笳：古代军中号角，其声悲壮。

词解

这是一首咏雪词：我并不是偏爱雪花轻舞飞扬的姿态，也不是因为它越寒冷越美丽。而是别有原因，因为不是人间的富贵之花。谢娘故去之后还有谁真的了解它，谁能怜惜它呢？它在天涯飘荡，看尽冷月，听遍胡笳，感受到的是西风遍吹黄沙的悲凉啊。

评析

这首《采桑子》是容若在出使塞外时写下的一首词，词在表面上是吟咏塞外的雪花，他一开篇就说“非关癖爱轻模样”，我们见到雪花在天上飘飘洒洒的样子，看似非常轻浮，无根无凭，对这种常见的事物，一般人是无法去喜欢它的，但是纳兰他跟普通人不一样，他说雪花的好处在于什么地方呢？“冷处偏佳”也就是雪花的优点在于不喜欢凑热闹，只有在极为寒冷的冬天里，在百花全部凋零的时候，雪花它才能够绽放出惊人的美感，“别有根芽”的这个“根”其实是在说它们这种高洁而卓尔不群的品格，雪花的这种高洁品格，又有谁会懂呢？除了容若之外，还是有一个人会懂的，这个人就是纳兰的知音“谢娘别后谁能惜”。谢娘指的是东晋的大才女谢道韫，谢道韫身出名门，是东晋安西将军谢奕的长女，宰相谢安的侄女，也是晋代名门望族谢氏的著名才女。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世说新语》中写道：谢安在一个下雪天和子侄们讨论能用什么东西来比喻飞雪。侄子谢朗说：“撒盐空中差可拟”，谢道韫则说：“未若柳絮因风起”，因其比喻精妙而得到了大家的称许。“咏絮之才”也成为后世对富有文才的女性的常用褒奖之语，《三字经》里说“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就是出自这个典故。《红楼梦》第五回，在薛宝钗与林黛玉的判词中说“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银簪雪里埋”，也是借用这一典故。

容若在这里是借谢道韫这位才女，把她比作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是他的妻子卢氏，卢氏去世后，还有谁能够跟纳兰自己一样欣赏雪花的这种高洁品性呢？已经无人了，在纳兰看来，在卢氏去世后，他已经没有知己了。“不是人间富贵花”，是否是纳兰对人生悲剧的一种深刻认识呢。

●万里西风瀚海沙

容若喜欢的是精神层面的至清至洁；他向往的是冷月相伴下的天涯漂泊，是灵魂的自由。白雪拥抱着苍茫黄沙，从天堂投身到此，做彼此最为亲密的接触。

自唐代以来，人们大多以牡丹、海棠作为富贵之花，容若却盛赞雪花自有风骨，别有根芽，不同于俗世的各类花朵。这并非是故作惊人之语，而是他的心性确实有别于众人，容若一生心境始终处于悲苦凄凉的状态。谢道韫的“未若柳絮因风起”虽然是千古奇喻，但终究是缺少了个人感情在里面。谢道韫此时青春年少，还不是后来多次遭遇惨变的那个她，缺少那份情感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