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出门，从来不肯在人群面前步行，就是百十来步远的路，他也要骑上他那一匹金鞍银辔全身披挂的骏马。
有一次，土司要到拉萨去，事先就吩咐登巴叔叔去备好马匹鞍辔，准备好了在路上吃的酥油、奶饼、牛羊肉干。临走的时候，才叫登巴叔叔跟着一道走。
登巴叔叔紧跟着土司骑的马的马尾后面，整整跑了一天，腿也跑酸了，靴底也磨破了，路上的小石子，直往靴里面钻，把肉皮都擦伤了几道口。
天色渐渐黑了，当天晚上，他们借宿在途中的一户小头人家里。这个地方很偏僻，村上人户少，土司临睡以前，叮咛登巴叔叔：“这个地方小偷不少，晚上睡觉要惊醒些。今天晚上，你把马牵到门口，把马拴牢，你就同它一块儿睡，好好地把大门守住。”
到了半夜，土司醒来，推开窗子，向下面喊：“登巴，登巴，你睡着了没有？”
登巴叔叔跑了一天，很疲乏。土司叫了几声，才把他叫醒。他懵懵懂懂地说，“老爷，马还站着哩。”
“狗东西，我是问你睡着了没有？”
“还没有睡着啦。”
“没有睡着，你在想啥子？”
登巴叔叔随口说道：“我在想，世界上像豌豆一样大的那么多丸药，不晓得是哪个人做的？那么多丸药，一个人要做多久才做得出来哟！”
土司心想：登巴这回出门，跟着马跑了一天也不嫌累，晚上还这样忠心看马守门。于是，土司便放心地睡了。
不久，土司又醒来，推开窗子问登巴叔叔：“登巴，你睡着了没有？你在想啥子？”
登巴叔叔又被土司叫醒了，答道：“我还没有睡呵，老爷。我在想，世界上这样多的树上都有刺，不晓得是哪个人把它削尖了的呵？这样多的刺，一个人要削多久才削得尖呵！”
土司听了哈哈大笑，就说道：“登巴，你咋个这样蠢呵！尽说些没头没脑逗人好笑的话。树上的刺是它自己长出来的，不是人削的。快点睡了，不过要惊醒些，把马看好，明天还要赶路哩。”
登巴叔叔猛然一想：土司为啥这样爱马？一夜惊惊惶惶地睡不安宁，我看十有九成土司是怕走路？于是，登巴叔叔就索性起来，把马牵到隔壁一户穷人家的圈里，向主人掉换了一条黄牛，把牛牵回来拴好，就靠着门假装睡了。
不久，土司又醒了，推窗又问：“喂，登巴，你睡了没有？还在想啥子？”
登巴叔叔听了，非常机灵地答道：“唉！我在想，像老爷这样又高大又善跑的好坐骑，世界上一定是少见的，这样好的坐骑，不晓得是哪个人给它安了角呵！”
土司知道他还没有睡，还在看马守门，也就懒得回答他那些问题，丢心大胆地睡了。
登巴叔叔说着说着天就亮了。
土司忙着赶路，看见天已亮了，慌慌张张地下楼走到门口，见登巴叔叔还在打瞌睡，赶忙把他叫醒。可是，土司回头一看，马没有了，却拴了一条黄牛在那里，急忙问道，“登巴，老爷的马呢？”
登巴叔叔慌慌张张爬起来，四处一看：“哎！当真马没有了呵。”他揉了揉眼睛，再到拴马的地方仔细一看：“嘿！果然马长了角哩。”接着，他又欢欢喜喜地向土司说：“老爷，天要亮的时候，我向老爷禀报，没见老爷有何吩咐，也就放心地睡了。看来，老爷这回出门，定是大福降临，不然，怎么会有人半夜里来给老爷的马安上角哩！”
土司明知他的坐骑被人掉换了，有苦说不出，只好自认倒霉。可是，还去不去拉萨呢？这里到拉萨只有一小半路程了，去呢？没有马了，只有步行而去，土司连马也没得骑的，别人会讥笑的，有失土司的面子；不去呢？也要步行，还要多走些路，一时难住了！最后，他决定了，宁肯悄悄走路回去，也不能让别人讥笑。于是，土司便吩咐登巴叔叔将马鞍马垫驮在黄牛背上，慢吞吞地赶着黄牛回家去。
阿果仁钦讲述 德珠翻译 王余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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