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锐的人们具有强烈的敏感性，在遇到我们时代的骇人听闻的事件时，难道能避免沮丧和孤独的感情吗？关于人类始终不渝地向进步方向发展的信念，鼓舞着十九世纪的人们，现在，这种信念已经让位给普遍的失望。当然，谁也不能否认科学领域中已经取得的成就和技术上的新发明，可是，我们根据自己固有的经验知道，所有这些成就既不能从本质上多少减轻那些落在人们身上的艰难，也不能使人们的行为高尚起来。对一切现象，其中也包括属于心理领域和社会领域的现象，已经习惯于作因果解释，使细心的有思想的知识分子失去了坚定的信心以及前代人在传统的宗教（它是受到政权支持的）中能找到的那种慰藉。现在的情况，在某种程度上也就像是从天真的童年天堂里被驱逐出来的一样。
概括地说，这就是当代有思想的人所经受的灾难。他常常想要减轻自己的不幸，同时产生一种古怪然而肤浅的怀疑态度，或者采取任何能避免外界刺激的方法。这种努力是徒然的，因为不可能长期靠麻醉剂过日子，而不靠通常合用的食物来过日子。
一般说，只要我们不是精神病学家，我们就很少知道人们是怎样同这种情况作斗争的；可是，同这些事有关的精神病学家们却往往没有能力独立解决精神上的冲突。除了这些情况以外，我们很少知道我们同时代人怎样解决个人同既定的人性和非人性的条件的关系问题，怎样获得内心的宁静和信心，而没有这些，就既不可能和谐地生活，也不可能进行工作。此外，只有不多的一些人才具有如此清晰的思想，使他能对周围的人们以明白易懂的形式来叙述自己的主观经验。
由于上述原因，对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了解卓越的人物的生活和斗争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他们碰上了同样的精神上的困难，并且克服了这些困难，他们的传记和著作可以帮助我们了解他们的英雄业绩的本质。
巴卢赫·斯宾诺莎（Baruch Spinoza）在这些人物中间是占有杰出地位的人物之一。正因为如此，我们由于提请读者注意的这本书，而了解到这个人物的生活和斗争时，感到非常满意。作者没有用哲学家的批判的观点来评价斯宾诺莎。作者的态度是有同情心的历史学家的态度，直觉地理解到这个纯洁而孤独灵魂活动的原因。当然，阅读凯泽尔的著作并不能代替对斯宾诺莎自己著作的详细研究，然而可以使我们更加接近斯宾诺莎，从而更便于理解他的思想。
虽然斯宾诺莎生活在三百年前，但是精神环境好像同我们很接近，在这种条件下，他不得不斗争。斯宾诺莎完全相信一切现象的因果依存性，当时试图理解自然现象间的因果联系已经有了非常质朴的成就。斯宾诺莎相信一切现象的因果依存性，不仅同无生命的自然界有关，而且同人的感觉和行动有关。他绝不怀疑我们的自由的（即不受因果性制约的）意志是幻想，认为这种幻想是由那些没有被我们注意到的在我们内部起作用的原因所决定的。在研究这种因果联系时，他看到了医治恐惧、仇恨和苦恼的手段，这是有思想的人能够提出的唯一的手段。他不仅清楚准确地说明自己的推理，并且以自己的全部生活作为例子来证明自己的信念是有充分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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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是爱因斯坦为他的女婿鲁道夫·凯泽尔（Rudolf Kayser）所著的《斯宾诺莎：一位精神英雄的形象》（Spinoza: Portrait of a Spiritual Hero，1946年，纽约哲学丛书版）一书而写的序言。这里转译自《爱因斯坦科学著作集》俄文版，第4卷，1967年，253—254页。——编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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