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与具体

实在与具体

我们的一个祖先在森林中收集树木，他没能够得到他所属意的大树枝而两手空空，这个偶发的事件或许可以很好地表达对于物质与虚空区别的哲学反映——这里与重力现象不相干。事情尽管如此，但是他的子孙们到了今天已经形成了对于物质的巨大的尊敬，我们对于如何或为什么却一无所知。若就日常经验的考察，实质占据了舞台的中心，它用外形、颜色、硬度等适合我们数个感官的性质装扮了自己。舞台之后，是被控制着明星演员的力及不具形的作用所渗透的空间及时间的一个从属的背景。

我们关于实质的概念只在我们尚未直面它时才是活生生的，当我们分析它时它便开始褪色了。我们可以把显然是我们的感官印象向外投射到外部世界的想象上的许多属性排除掉，如此一来，在我们看来如此生动的色彩只存在于我们的心灵里面，而不能在实质物体自身的合法概念中体现出来。但在任何情形下，色彩都不是实质的本质性质的一部分。其想象上的性质是我们打算用“具体”一词在心灵上所唤起的东西，它或许是我们的触觉的一个外部投射。当我试着从问题之枝节上把它的实质或具体性以外的每件东西都抽取出来，并集中注意力来加以理解时，所有的观念都逃开了。但是这种努力，一并带来了一个本能的紧握十指的事——从这件事中或许我可以推论出，我的关于实质的概念与我的栖息于树上的祖先没有多大差异。

实质如此顽强地在经验的舞台之上占据着主演的地位，以致在普通用法上，具体和现实差不多是同义词。让既不是哲学家又不是神秘学家的任何人来命名典型的实在事物，他基本上必然要选择一个具体的事物。把“时间是否是实在的”这个问题摆在他面前，他可能将再三踌躇才能做决定，把时间分类成实在的。但是他内心又有这样一个感觉，即这个问题在某个方面是不适当的，他正经受着不公平的交叉煎熬。

在科学世界里完全缺乏实质的概念，几乎完全代替实质概念的事物，即电荷并不像明星一样被抬高到其他的物理学的实在之上。为此，科学世界常常用它非实在的外形来打击我们，它没提供任何满足我们对具体的要求东西。若我们不能组织其要求时又当如何？我尝试着去组织它，但除了十指紧握以外没有任何结果。科学不会忽视触觉和肌肤感觉的感受，科学在把我们从具体的东西上引开，它在提醒我们，我们与实在的接触比反映于猿猴心灵的会有更多的变化，对它而言，支持着他的树枝是实在的起始和终结的典型化。

目前占据我们注意力的并不只有科学世界，依照前一章的说法，我们正形成一个更大的观点，其间，物理学的循环体系拥有许多它自身以外的东西。但在涉足这风险更大的领域之前，我们不得不强调一个有明确科学意义的结论：近代科学理论已经脱离了把实在的东西与具体的东西同样看待的共同立场了。我想我们可以达成共识，即时间较之于物质是更为典型的物理实在，这是因为时间对于那些物理学所拒绝的形而上学的关联是更为自由的。得寸进尺并不公平，说到这里物理学也要即刻承认实在是精神上的，我们不得不更为小心地前进，但在接近这一问题时，我们绝不再被诱惑采取如下的态度：缺乏具体性的每个事物由此都要自责。

我相信，经验的科学领域及科学之外的领域之间的分野，不在具体的与超经验之间的分野，而是可计量的与不可计量之间的分野。我对于科学以外的领域的任何种类的伪科学都感到其存在时，我便站在唯物主义一边了。科学并不因为褊狭而受到非难，原因在于它拒绝处理与其自身高度组织的方法不相适应的经验因素，也不因其目空一切地看待我们的知识，与对经验的不可计量部分推理方法的比较而言的非组织性而求全责备。但是我想我们并不因在前两章中试图表明伪科学如何在经验的全部领域里出现而有什么罪过，即所选择的部分能够表示精确的测量表达，而这种表达是科学方法的发展所必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