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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掉的往事

时间:2022-01-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唐山大地震已过去快四十年了。唐山大地震前不久,我的名字意外地出现在车间党总支委员候选人的名单上,担任车间党总支副书记,我那时23岁。据之后统计地震死亡干部职工1248人,占职工总数的23.1%,厂房倒塌三分之二,设备毁损52%。过了几天后,重伤的妈妈被解放军医疗队送往辽宁本溪一温泉疗养院治疗。第二天,解放军沈阳军区的救灾部队、海军医疗队陆续赶到,开始了抢救生命的战斗,救出了被埋压者、扒出来死难者的遗体。

文/张妙芳

唐山大地震已过去快四十年了。四十年来,抗震救灾恢复生产重建新唐山,一幕幕可歌可泣的壮丽情景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忘不掉,抹不去,激励我前进,鼓励我拿起笔写出来,告诉孩子们,我们是这样走过来的。

1975年7月我作为知青,被招工进了唐山华新纺织厂二纱车间,成为一名挡车工。不久,又担任了生产组长和团支部书记,看车之余,干好其他工作。

唐山大地震前不久,我的名字意外地出现在车间党总支委员候选人的名单上,担任车间党总支副书记,我那时23岁。组织上要求我尽快地进入角色。于是,我白天在车间党总支工作,下午四点到班上边看车边交接工作。三天上了五个班(三个白天,两个四点),我太累了。7月27日晚上六点多下班到家后,八点钟就睡下了,对又闷又热的天气竟没感觉出来。

1976年7月28日凌晨3点42分,天地间一道蓝光闪过,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和呼啸的狂风,使我从睡梦中惊醒,误以为要下大暴雨,下意识地拽了拽身上盖的毯子,瞬间只觉得大地在剧烈地颤抖,我猛然意识到这是地震。睡在身旁的妹妹惊恐地嚷起来“姐呀,咋这么晃啊?”我说:“别动,这是地震。”话音未落,顷刻间房倒屋塌,重重的房顶垮塌下来,幸亏妈妈做的  一叠被子和  一张小炕桌,挡住了砸下来的房梁,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空隙,我从里边费劲地钻了出来,妹妹嚷:“姐,我闷得慌,动不了,出不来气。”我说:“别嚷,忍着点儿,保持体力,姐帮你。”我摸黑儿迅速地拣了压在她头上的砖垛,费了好大力气把她拽了出来,她憋出了一身汗,脸上被砖擦压出了小茶碗大小的血印伤,脚也被玻璃划了一个大口子。看到眼前的景象,妹妹吓哭了,我说:“别哭,快救人,一哭就没劲儿了。”压在正房里的爸爸早已开始喊救命。我说:“别喊了,全都平了,没有人能出来。”我和妹妹用手来搬压在父母身上的砖石。妈妈说:“别管我,快去扒你弟弟。”我说:“他那儿没声音,可能活不了了,还是先救活的吧。”天亮了,我俩实在弄不动了。这时出来的邻居们过来了,帮我们救出了父母。妈妈折了几根肋骨,动弹不得,当护士的妹妹请邻居帮忙让妈妈躺在一张门板上。弟弟压在两家连接的房山下边,厚厚的焦子顶和双重墙的石头有半房厚,重重地压在他那小小的单人床上,扒出来后,他的头已变了形,流了很大一摊血。我亲爱的弟弟就这样一声未吭地走了,当年才18岁。我们又和邻居们一起救出了几个在倒塌的房子里呼救的人。这时我想大概早晨六七点钟,该上班了,厂里怎么样?于是,我胡乱地穿上从废墟中露出的一双棉皮鞋和一身儿不合时宜的衣服,向厂里走去。

我们住的自建南工房地处郊外,我穿过工房边的田间小路和震坏扭曲变形的京山铁路,看见厂东边工房区、小楼工房、阁楼工房全平了、漂亮的厂幼儿园也平了,不时传来一声声呼救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很少有未倒的,只见厂里高大的水塔还矗立着。我从厂东门进入厂里,看到医院的住院部、四层的职工宿舍楼、倒班休息室都成了一堆废墟。我沿着荷花坑来到车间门口,想进去,正好碰上车间主任汪剂刚和殷新民同志,他们说,我们看过了,车间厂房未倒,当班伤亡不大,车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车间党总支办公室和场部二层小楼全塌了,当夜值班的车间党总支书记朱恩波同志遇难,车间里不安全,不要进去了,董梦书副主任还在巡视车间。当班的党支部书记杨化纯同志带领当班的职工救出了被压者,最后一个离开车间,离开工友,向自己远在玉田县的家里走去,事后得知,他家里伤亡惨重,家人都埋怨他回去晚了,不原谅他。作为一个老共产党员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的煎熬,不负使命。

我们围着车间转了一圈,看到部分坍塌的布机车间,一落到底的一纱车间、棉库、职工食堂等设施成为一片废墟,惨不忍睹,道路也被封死了,我们感到无能为力。这个具有六十年历史的我省第一家纺织企业,具有五千多职工,六万多纱锭,千台布机的大型纺织染联合企业顷刻间毁于一旦。据之后统计地震死亡干部职工1248人,占职工总数的23.1%,厂房倒塌三分之二,设备毁损52%。我们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怎么办?我们一起向党委、厂部走去,向党委报到。元宝形半地下建筑的厂部办公楼还立在那里,厂党委书记张俊岩、厂长史玉良同志站在陡河边上、厂门口让大家赶快回家抢救亲人,啥时来厂上班等候通知。厂医院的医护人员从没有倒塌的药房里抢出了药品、纱布绷带,救治伤者,药品没有了,纱布用光了,史玉良同志说:“谁有办法,保证安全,从车间扛出布轴撕开为大家包扎伤口用。”有几位工友真的扛出了布轴。我要了两小片药回家了,把家里的事情做了简单的安置。过了几天后,重伤的妈妈被解放军医疗队送往辽宁本溪一温泉疗养院治疗。

地震当天下午,天上有飞机在不停地盘旋,半导体收音机里传来了党中央的声音。第二天,解放军沈阳军区的救灾部队、海军医疗队陆续赶到,开始了抢救生命的战斗,救出了被埋压者、扒出来死难者的遗体。

地震三天以后,我们车间几位负责同志不约而同地来到厂里,在汪主任的带领下,我们先去查访、联系各班党支部书记、值班长等负责同志。我记得我和杜玉芹同志一起去找党总支副书记、省级劳动模范韩桂花同志。我们经过的建国路地道桥上摆满了解放军扒出来的已开始膨胀的尸体,加之30℃以上的高温天气,又闷又热,尸体在慢慢地变腐,发出难闻的异味,令人窒息。我们强忍住泪水,手拉着手,从一具具尸体上迈过,艰难前行。那个令人难以形容的场面,其残酷程度不亚于一场大的战役,令人终生难忘。我们终于在离韩桂花家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她,见她伤得不重,全家伤亡不大,基本平安,我们很欣慰。

地震一周,我们几个先期来厂的同志在车间南面找了一块稍平点儿的地方,搭起了简易棚,采取挨户家访与厂门口集中登记的办法,召集职工前来报到。

随着救人清扒的工作告一段落,我们车间几个负责干部商定:不能等、不能靠、要想办法恢复生产。在汪剂刚主任的带领下,我们冒险进入车间,仔细检查了厂房的每个部位和机器设备。锯齿形屋顶,木质结构厂房的工字钢梁全部错位,连接处均拔出半尺多,钢木结构的立柱,木质部分似折未折摇摇欲坠,勉强支撑着,部分内墙裂纹、倒塌,少数房顶坠落,砖瓦脱落。机器变形脱位,一排排细纱机变成了曲线形,部分半成品、装具滚落在地上,未纺玩的纱锭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车间里的子母电钟的指针全部停留在3点42分。当务之急是抢救半成品,减少损失。

要恢复生产,保证安全是关键。正当我们无所适从时,沈阳军区一二〇师的韩副政委、三五八团的刘政委和龚副团长等部队的同志来到厂里,查看灾情,研究恢复生产的问题。韩副政委了解到我是地震前一周上任的23岁的党总支副书记后,亲切地对我说:“小张啊,你打算怎么办?”我哭了,说:“不知道,您说咋办就咋办。”韩副政委说:“不要怕,我们帮你。”并对部队的同志说:“小张的担子太重了,我们都要帮助她。”韩副政委的话给了我信心和力量,使我挺起腰杆,和大家一起挑起了抗震救灾的重担。韩副政委带领部队的同志和一些专家对车间的厂房做了评估,只要把房顶托住,使之不塌下来,就可以保证安全,恢复生产。于是采用了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用枕木打“井字垛”架桥抢修铁路的经验加固车间,把房顶托起来。部队领导联系有关部门用军车拉来了   一车车枕木,开始了在纺纱车间里打“井字垛”的战斗。

解放军派来了一个排的战士参战。龚副团长,四十五六岁,大个子,很壮实,红红的脸膛儿,四川人。他一个人扛起两根枕木,第一个钻进了歪斜的车间西门口,战士们有的扛一根,有的扛两根,鱼贯而入。车间职工在汪主任的带领下扛起了枕木,我们这些从没干过重活的纺纱女工两人扛一根枕木,精神抖擞地投入了打“井字垛”的战斗,手磨破了,肩膀肿了,汗流浃背,没有一个人喊苦叫累,是解放军的精神鼓舞和带动了我们。只用了3天的时间,车间里立起了一座座“井字垛”,安全有了保障。我们开始清理车间和整修设备。从处理半成品减少损失入手,逐步向恢复正常生产迈进。

我们首先在车间离室外最近受损最小的车间储棉室打响了恢复生产的第一炮。在副主任董梦书指挥下,先从细纱车间拆出了4台细纱机,经过艰难地整修和重装,它又轻快地转起来了。听着细纱机“嗡嗡”作响的歌唱,看着飞转的纱锭,我们的心里无比激动,热泪夺眶而出,震后的20天,我们纺出了第一车抗震纱,尽管生产能力很小,只在消化半成品,但这深深地鼓舞了我们的斗志,我们震后第一次敲锣打鼓地向党委、厂部报捷。这不只是生产的捷报,而是表达了我们抗震救灾、重建新唐山的信心和力量。我们乘胜前进,加固厂房,整修设备,不断扩大生产规模。车间被我们收拾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1976年9月9日传来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的消息,我们悲痛万分,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滚落下来,我们化悲痛为力量,要用抗震救灾恢复生产重建家园的实际行动来缅怀他老人家。

在解放军救灾部队的帮助下,工作分成生产、生活两条线,车间抽出一部分人去工房区,与解放军一起帮助职工清理废墟,盖简易房;一部分人整修设备,不断扩大复产面,到9月25日细纱开出了11268枚纱锭。

10月31日,谷牧副总理率领党中央国务院等有关部门和省市的领导同志来我车间视察,我和汪主任为首长们引路,边走边看,从南到北,穿过整个车间,看过各道工序,亲切地与我们交谈,很多工友簇拥在首长身后,感觉倍受鼓舞。

在抗震救灾中,我们看到部队的纪律太严了,甚至连老百姓送的水都不准战士们喝(因震后饮水紧缺)。年轻的战士们昼夜奋战,穿着浸满汗渍、沾满泥土的军装,他们太苦太累了,让人心疼。车间的几位老党员合计去部队驻地为战士们洗衣服。我以找连长指导员研究工作为名缠住他们,韩桂花、邢桂荣、赵桂荣等十几位老同志就钻进战士们住的帐篷,搜出脏衣服、床单、鞋袜去清洗,值班的小战士躺在床上不让拿,几位老大姐把小战士抬起来,把脏衣服和床单拿走了。这样几次演绎了现实版的“我为亲人洗军衣”的军民鱼水情。

到了十月中下旬以后,天气渐渐地冷了,救灾部队帮老百姓建起了一排排简易房,保证温暖过冬。为保证企业能正常地运转起来,使职工的生产、生活都有保证,部队领导决定在撤离之前帮企业把布机车间塌下来的部分屋顶恢复起来,让染场转起来,把职工食堂、浴室、倒班休息室等设施建起来,完成上述“五大工程”。时间紧,任务重,刻不容缓。我们车间分的任务是建职工浴室,两班倒,一个排的战士和部分青年男职工组成突击队干起了泥瓦匠,开始了浴室的施工。我白天处理日常工作,下班以后,就去工地跟小伙子们一起搬砖和泥。部队领导也连轴转。40军的邢副军长、一二〇师的韩副政委、徐副师长都是年近六十的人了,夜间也来各工地检查施工质量和进度,韩副政委看见我也在工地上和小伙子们一样干,夸我“好样的,真行!”部队还为我们准备了大米稀饭和豆浆,在部队撤离的前一天下午,这五项工程都顺利完工了。尽管部队对撤离的时间严格保密,悄无声息,走得仓促,但我们还是猜到了,大家早早地来到部队驻地,挥泪送别亲人解放军,依依不舍。

由于解放军的帮助,为我们的生产、生活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从此我们开始了有条不紊的恢复生产工作,到十一月份开始三班生产,十二月底开出了2.5万纱锭,544台布机正常生产。震后一周年,唐山华新纺织厂在简易车间里的生产达到了震前水平;震后两周年达到了历史最好水平。在我市抗震救灾的历史上留下了辉煌的一页,为我市震后恢复建设做出了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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