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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说起的往事

时间:2022-08-14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我先是想到大唐天宝年间的征袍和梧叶上的题诗,想到那段久远的恋情与天缘,接着就想到了你高高瘦瘦的写意。我挨了一顿狠剋,回来坐在那儿赌气。不过我的言行,从此处处小心,时时在意了。女孩子的事,我总不爱沾边儿,结果有人甚至怀疑我没有姐妹了。我们竟是一条藤上的。我发疯写我的小说,你不露声色地提示我每一个疏漏。

我先是想到大唐天宝年间的征袍和梧叶上的题诗,想到那段久远的恋情与天缘,接着就想到了你高高瘦瘦的写意。

不要以为往事都是纵横的皱纹,都是积年的尘土或沧桑的门齿,往事有时近在咫尺,你看你身后的脚印,就全存着余温。

这样的伏天,还是一个晴晌一场雷雨,与我先前的经历看不出分别,而我在琐事里滑上滑下,却始终对那场黄叶回顾,对一颗心感恩。

那会儿是秋天,我们都似一只只行囊,从不同的方向,不同的班车抛下来,因为遇雨,在这里一耽搁就千余个白日。

你年方二九,就做了这一群的小妹。人人嘴上挂着“倒霉”、“背时”,唯独眉毛略轻的你有些豪迈,想成为乡村女教师,并且快意地勾勒一番,然后一昂头从那片“嗤嗤”中跨出门。

大家给你一句评语:“浅,还是个雏儿。”

军训之后,到班级英雄排座次。几番颠倒,几番组合,猛然发现,身边端坐的竟是“只以成败论英雄”的你。

你用你的桌椅,我用我的桌椅,我们就称不上是“同座”或“同桌”了,但总还是最近的邻居。中学生的三八线在这里一解除,三天两头,不是你的书就是你的笔在偷越国境;再一偏头,你的桌膛里,惨象已到了让人难以忍受的程度,而你的娃娃脸上居然是恼人的平静。

我没好气地说:“日后谁做了你老公,没准也会给你丢到哪只垃圾筐里呢。”

搞播音,当主持,写诗,演讲,练字……你终日飞来飞去,可毫不影响你在点名册上,每一个很有情绪的名字上画上严厉的“○”或“×”。同胞们最初对此气愤、抗议,可一看见你一身丁是丁卯是卯的倔犟,就开始有点儿忌惮,就开始“有数存乎心间,而口不能言”了。

这时节,我们的联系,还只限于每个清晨,你响脆脆背到“林超然”时,我懒洋洋地答“到”,再就是几次唇枪舌剑了。

文学把我灌醉了,身边的事我充耳不闻,日日躲在角落里,和文字纠缠不清,你当部长,当团书记,当理事长,当记者,统统不关我的事。

不知谁在系里告发我,“没有集体观念”。“不适合当干部”,“坐在家里写实践报告”、“乱发牢骚”。我挨了一顿狠剋,回来坐在那儿赌气。你问明原委后,松松爽爽地说:“是我。”

你太小了,我骂不出口,就只能耸了耸肩,算掀过这一页。不过我的言行,从此处处小心,时时在意了。

一日,你最知心的女伴,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你要在大学的日记里,总给我留个位置。这下不错,再挨几回剋,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在我的每篇稿子进入信封之前,你总接过去,毫无遗漏地指出错字,又说几句“感觉”,你弹无虚发让人佩服,这是在盛气凌人,还是在将功补过?

每个假期,我都能收到许多信,用稿的或退稿的,其他性质的就不多,每次都有你一封,说到“去奶奶家”,“当实习队长”,“学裁剪”之类,我都忘了。女孩子的事,我总不爱沾边儿,结果有人甚至怀疑我没有姐妹了。其实我有。

因为参加一次笔会,我连期末大考也误了,返校后干脆马不停蹄,踏上了回家的路,和大家话也没来得及说。你在信中怪我“没有跟你说点儿什么,关于笔会”,又说“我没有权利,但你有义务”,这是哪儿跟哪儿,末了是“先生还是写封回信罢”,这样的语气很熟悉,是在鲁迅的一篇回忆散文中读到的。

我照例读个迷迷糊糊,但想到你脑后那个梳得马马虎虎的“炸弹”,就破天荒写了封回信。可我没寄,还有半个月就开学了。

这条甬路虽在校园里,却少人光顾,只有我日日走过。心情好和心情不好,这是两个极端,而人往往在这两处,留的脚印最多。那时楼群腾出好大一块空地,空荡荡的,已有金黄的叶子,似一朵朵小小的云,走几步就有一片飞落,我的心思就一次次追赶它们,如追赶一只只独舟。

“呔!”我一时惊住。

跳出来的不是程咬金,而是你。

你说你早点回来,免得缓考的我太孤单,你仍是口没遮拦。许是假期太长了,太寂寞了,我们聊了很多,不喜欢看电影、逛公园、逛街;不喜欢跳舞、吃糖、嗑瓜子;“来在天地间一回要留下点儿什么”……我们竟是一条藤上的。

眼前是大学最后的黄叶了,我们站在最后一次百米跑的起点,相约都要拿个第一。这以后,你还做你的山燕子,我还做我的苦行僧。

我是个男孩子,对于人的长大只知道一半,关于女孩子长大那一半就隔了一座山,有数的一点点儿是从书上嚼来的,靠不住。我是立志当个作家的,不能短这条腿,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女孩子的日记,之后自己也脸红了。

遇到你,这个模糊的想法不知为什么一下子明晰起来。你文学修养不错,记日记认真,又没有平常女孩子的扭怩。说不准你一侠义,我就得逞了呢。

我第一次支支吾吾。

你第一次断然拒绝什么。

太阳再次睁开眼睛时,我的书桌里多了一个鼓囊囊的包。“全在这儿了。”你垂着睫毛,我还是看到了你眼中的泪光。一时我能找到千百个理由抽自己的耳光,我默默地把包推给你。“拿回寝室看吧。”你声音不高,却有一种威压、一种高傲不可抗拒。

我见到了幕后的你,善良而多思,你想帮所有的人,想让一切都生机勃勃。你也会对着落叶柔肠百结,也会独对雨后的黄昏黯然神伤,这哪还是那个“不知愁”的假小子?生活里的每一缕轻风,都会在你的心湖里荡出涟漪。把你当作小孩子,我们是犯了个天真的错误。

小小的你从一开始就想重塑我,并视其为你这数年之后最具意义的杰作,这是痴人在说梦吧。可我冷静下来,细一想那关键的几步,竟都是你的思路,说不清什么时候,我已中了圈套。你居然把我假想成……我不敢说了。

接下来是一段挺别扭的日子。我恼恨自己很随便地毁了一件美丽非凡的器物;你一下子沉默了,很少再听到“女高音”,更少见你同男士们嬉闹,抬手捶谁一拳。周围全是猜疑,只有我心里明了。

我发疯写我的小说,你不露声色地提示我每一个疏漏。不知不觉,三年前的那列车,竟又记起我们了。

待你随着家人转身离去,我才发觉自己缺失了一角天空,耳边绵延不绝的,总是你的歌声:

“把承诺交给你,把微笑当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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