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垱湖口地区的救援行动

马垱位于江西省彭泽县境内，距彭泽县城30华里，离九江稍远一些，约有80里。这里地处长江中游，太白湖横亘其东南，是皖赣两省接壤之地。马垱山横踞江滨，与小孤山互为犄角。江中流沙甚多，冲积成沙洲，把江流一分为二，其左水道为别江，早已淤塞不通；右水道就在马垱山下，是长江航运孔道，江面狭窄，不及1里，水流湍急，形势险要，是一个难得的军事要地。在日寇溯江而上西攻时，中国军队只要守住了马垱，就等于堵住了日寇沿长江进攻武汉的通道。为此，这里成为国军必守之地。

湖口位于江西省北部，地处湖北、安徽、江西三省交界处，由长江与鄱阳湖唯一交汇口而得名，是鄱阳湖水进入长江的必经之地，长江中下游天然的深水良港。湖口沿江可上溯重庆、武汉，下达南京、上海，沿鄱阳湖可直通南昌及流域各市、县，素有“江湖锁钥，三省通衢”之称。如果湖口落入日寇之手，日寇陆上部队不仅可以大兵团自由行动，而且还能得到海军支援，陆海空三军协同，以凶猛的攻势首先攻取九江，进而攻击武汉。

因为马垱、湖口一线十分险要，在战略上可谓武汉江防门户，是整个长江武汉防线的枢纽，中国军队若能固守这一线阵地，则可以向南浔、浙赣路及赣鄂两省作有力的战略机动；小而化之，在战役上，马垱为湖口前哨，湖口为马垱依托，二者相辅成连为一个整体。为此，能否确保这一线不失，将直接关系武汉的安危，中国军队非下极大之决心不可。

事实上，坚守任何一个军事要地，都必须充分利用当地的地理环境与地理特点，构筑很好的防御工事，或者称之为阻拦火网，同时必须有强大的军事力量。这两个方面缺一不可。为了确保能在马垱湖口要塞坚守得长久一些，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同样采取这两种办法，试图把这一线打造得固若金汤。

第一种办法是在马垱湖口一带构筑阻塞线。

这项工作是在1937年冬京沪失陷之后开始的。那个时候，军事委员会成立了长江阻塞委员会，专门负责阻塞长江工程的设计和施工。其中，马垱附近长江的阻塞被列为重点阻塞工程。这项工程是在江心里横贯两岸构筑拦河坝式的阻塞线，具体办法是将大型铁锚和大块石头放置在大帆船和铁驳船里，以水泥凝固，沉列在阻塞处，上面布有水雷，坝面约低于水面两米许。之所以这样布置，按照设计人员的意图，假如敌舰溯江而上，则一方面将被水雷轰击，另一方面必然会触撞在暗礁上从而遭到致命打击。为了不会中断水上交通，在南岸留下了一个仅可通行一只船的缺口，使船在航标的指引下，能照常航行。到了战况紧急的时候，此处亦可以适时予以阻塞。在阻塞线两岸山峰险要处，还设有碉堡和炮台，进驻守军，水陆配合，形成一个巩固的防御阵地。

第二种办法是部署强大的军事力量，为此，遵照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命令，设立了江防要塞守备司令部，用以防备和抵御日寇的攻击。守备司令部下辖3个总队和1个陆战支队第2大队。其中，第2、第3总队和陆战支队第2大队担任马垱要塞和湖口要塞的守备任务。就其兵力构成来说，守备马垱要塞的其实只有一个营的兵力，最先进的武器只是日本造三八式七五野战炮，一共8门，弹药仅一个基数。显然，单纯从江防要塞守备司令部的兵力配置来说，这样的兵力部署是跟马垱要塞极为重要的地位不相称，根本谈不上强大，勉强有了军事存在而已。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也许，江防守备司令部下辖的军队数量不多，难以把更多的力量放在马垱，是一个重要原因。另一个原因恐怕还在于，在马垱要塞与湖口要塞之上，军事委员会还成立了一个马湖区要塞指挥部，由第16军军长李韫珩兼任司令长官，江防要塞守备司令部据此觉得可以让第16军的人马来补充自己兵力的不足，便没有投入更大的人力物力了。

事实上，江防要塞守备司令部的想法没有错，第16军军长李韫珩确实把1个团的兵力，也就是第313团部署在距离马垱不远处香口到东流以南的江边阵地，防止日寇在这一带登陆；其他部队，有的在马垱西南地区，有的在太白湖以南，有的在彭泽地区，还留有部分兵力机动，可随时向马垱要塞地区增援。

这样一来，马垱要塞既有非常坚固的防御工事、难以突破的阻塞线，又有强大的中国军队把守，日寇要想从这里登陆打开攻击武汉的大门，是非常困难了。可是，问题恰恰出在第16军。

按理说，在日寇随时都有可能向西发展进攻时，军长李韫珩率领部队防守马垱、彭泽、湖口一线，任务艰巨，责任重大，必须把提高部队的战斗力和警觉性、严防日寇的攻击放在首位，一切都要以这个为中心开展工作。可他竟在1938年6月10日左右，召集马垱、彭泽两地的乡长、保长以及该军的副职军官和排长进行了为期两周的训练，美其名曰“抗日军政大学”。这样一来，一线部队指挥官不在主阵地，士兵找不到主将，一片混乱。

最坏的情况还在后面。两周的训练完成后，日寇并没有发动进攻，李韫珩更加放心了，索性趁着训练结束之际，在6月24日搞了一个非常重大的结业典礼，然后是一个大型聚餐活动，第16军所辖各部师、旅、团、营、连主官悉数参加，使得处在第一线的部队几乎没有指挥官。

问题就在这一天出现了。拂晓时分，日寇用小艇悄悄地在香口附近第313团把守的阵地前面靠岸，上去后就用轻机枪向中国守军发动突然袭击。这时候，该团大多数连队里的军官只有一个排长和一个司务长，难以组织有效的防御。阵地一下子就被日寇突破，日寇夺取香口后，紧接着组成3个突击组，抬着重机枪，从太白湖向长山阵地发动突击。

把守长山阵地的江防要塞守备司令部下辖之第2总队立即进入联接有8个钢筋水泥的重机枪掩体，用重机枪向日寇展开猛烈反击。一天时间，他们接连打退了日寇的4次突击行动。

第2总队的指挥官在发现日寇的攻击后，一边指挥手下官兵与日寇展开激烈厮杀，一边不停地用电话向马垱要塞司令部以及马湖区要塞司令部汇报，希望迅速得到增援，以彻底消灭登陆的日寇。可是，所有的指挥官正在参加结业典礼，并且在结业典礼之后大吃大喝去了。直到下午3时会餐完毕，李韫珩才了解了日寇已经展开进攻的实情。李韫珩还算清醒，立即命令第167师师长薛蔚英率领人马前去救援，似乎日寇的攻击势头很快就能够遏制下去。然而，事情又向坏的方向拐了一道弯。

原来，李韫珩给薛蔚英下达命令的时候，指定第167师的行经路线是由彭泽经过太白湖东边的小道向香口方向增援，而不是走从彭泽到马垱的公路。

李韫珩这道命令确实令人匪夷所思。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并没有派遣距离马垱更近的其他部队，而是远在彭泽的第167师。这是李韫珩犯下的致命错误，自然应该由李韫珩承担罪责。

作为担负救援任务的第167师师长薛蔚英，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呢？如果他是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执行了李韫珩的命令，那么，充其量是不合理的命令的执行者，再也得不到重用，不会有比这更严重的处分。事实上，在接到李韫珩的命令时，他也接到了白崇禧的命令。

原来，这期间白崇禧正在马垱湖口要塞一线视察。马垱遭受日寇攻击时，第2总队指挥官无法向上级请求增援，就直接向白崇禧汇报了。白崇禧给薛蔚英的命令是迅速取捷径前去马垱救援。结果，薛蔚英没有理睬白崇禧的命令，最终选择了执行李韫珩的命令。这下，薛蔚英不仅葬送了前程，甚至葬送了性命，是武汉会战中第一个被枪毙的师长。薛蔚英冤吗？跟李韫珩相比，他确实有点冤。毕竟，他只是选择执行了李韫珩的命令，他如果应该枪毙，李韫珩同样应该枪毙，结果，李韫珩仅仅是撤职了事。

薛蔚英的行动确实迟缓。就算他执行李韫珩的命令，在6月24日下午3时以后率领第167师走小路救援马垱，救兵如救火，一天一夜的时间，到了次日下午他也应该率部抵达。尽管在这个时候，长山阵地上的守军已经伤亡惨重，却还是顽强地坚守下来了，一旦有了第167师这支生力军，还是可以将日寇的锋芒阻挡下来的。事实上，一直到了26日中午，长山阵地上的守军被迫撤退时，第167师还没踪影。于是，马垱这一战略要地就这样轻松落入日寇手里。

马垱丢失，武汉震动，最高军事当局一方面勃然大怒，致使第16军军长李韫珩与第167师师长薛蔚英一个被撤职一个被枪毙，另一方面不得不迅速另派援军，试图夺回马垱。

跟淞沪战场上最初的情形一样，赶往马垱执行救援任务的仍然是第18军。

马垱地区到处是稻田，湖泊水网地带，外加险要的山峰，比淞沪战场上的地理环境更利于防守。第18军在淞沪战场上能够与日寇在罗店地区进行1个多月的拉锯战，经受过战火的严酷考验，了解日寇的作战特点与武器装备特点。显然，最高军事统帅部希望第18军即使不能完全收复马垱，也可以暂时拖住日寇。

另一方面，日寇自淞沪会战以来，经过10个多月的作战，不仅拿下了上海、攻陷了南京，而且取得了徐州会战的胜利，尽管部队受到了很大损失，但士气却非常旺盛，又非常了解中国军队作战特点，大量利用特工组织到处收买汉奸卖国贼为其充当打手和情报提供者，这些因素足以抵消地理环境的不利。加之，在淞沪战场上，日寇还没有在罗店站稳脚跟，就遇到了第18军旗下的第98、第11师，并没有取得先机。这一次，日寇已经攻陷了马垱要塞，既有先进的武器装备，又能良好的巩固阵地防御，黄维率领的第18军面对的困难就更大了。

事实上，这次前往马垱执行救援任务的不仅有第18军，还有第49军。

6月14日，陈诚被军事委员会任命为第9战区司令长官并兼任武汉卫戍司令，刘兴为江防军司令，进驻九江，指挥马垱、湖口、九江、田家镇等地的江防要塞，实质上担负起了长江南岸的对日防御作战任务。自然地，马湖区要塞守备司令部在其直接管辖下。在日寇攻占香山的时候，作为第9战区司令长官，陈诚很快得到了消息。立即电告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请求迅速调罗卓英前往马垱方面指挥对日作战行动，同时率领第18、第49军前来支援。

蒋介石深感马垱要塞不容有失，毫不迟疑地批准了陈诚的请求。

这时，第18军下辖第11、第60、第67师，实际负责该军全面工作的副军长黄维也已扶正，成为第18军第3任军长，但第67师主要负责防守苏浙皖边境。因此，黄维一接到命令，马上带领第11、第60师奔赴马垱展开救援行动。

这是一场机动速度与攻击速度之间的大比拼。一旦第18军与第49军抢在日寇攻占马垱之前赶到战场，就可以改变战场上双方作战的力量对比，把日寇从已占领地域赶回去；相反，一旦日寇攻击得手，抢在援军抵达之前攻占了马垱，就可以凭借有利的地形条件对中国军队造成巨大的威胁。结果，距离马垱要塞最近的第167师还没有赶过来，第18军旗下的第60师以及第49军旗下的第105师刚赶到马垱附近，日寇就已抢得先机，攻陷了马垱要塞。

陈诚闻讯后震惊不已，立即命令罗卓英统一指挥聚集在马垱地区的全体国民党军一同行动，全力以赴，收复马垱。他在命令中说：香山、马垱为皖赣门户，其得失影响于今后作战之胜败甚巨，着罗总司令卓英督率第16、第49军及第18军第11师等部，务速恢复香山马垱阵地而确保之。并规定攻克香山及马垱要塞区者各赏5万元。如作战不力畏缩不前者，即以军法从事。最后，他声情并茂地宣誓：凡我官兵务必奋勇争先，以歼灭当面之敌。仰即督励所属一体属遵，是为至要！

罗卓英接到命令后，深感责任重大，立即带着精干的指挥班子，坐吉普车来到彭泽开设指挥所，指挥第16、第18、第49军，向马垱展开反击。

这时，在马垱地区集结了一大批中国军队。他们包括刚刚赶来的第60师与第105师，另外还有第16师以及第16军下辖的第53师与第167师。罗卓英权衡了一下战场形势后，决定了收复马垱的军事部署，命令第40军军长刘多荃指挥第60师和第105师反攻香山、香口；第16师、第53师、第167师则在第16军军长李韫珩指挥下反攻马垱。

因为香山一带地形狭小，大部队集中攻击，会遭到日寇的海空攻击，第60师师长陈沛与第105师师长王铁汉并没有一上去就投入全部力量攻击敌人，而是按照刘多荃的命令，准备各出一个旅的人马，分头向香山之敌展开进攻，得手后集中兵力一块猛攻香口，一举夺回被日寇占领的阵地。

他们的攻击行动从6月28日拂晓开始。第60师出动的兵力是第180旅，第105师攻击敌人的部队则是第313旅。这两个旅的人马按照预定计划，执行各自旅长的命令，一同向香山之敌展开进攻，激战至早上8时左右，攻克了香山。此役，他们共击毙日寇300余人，其中包括日寇大队长藤井少佐。

紧接着，陈沛与王铁汉在刘多荃的指挥下，率领各自人马全力以赴地乘胜攻击香口的日寇，试图一举实现战前制定的目标，把日寇重新赶回去。然而，正当他们快要得手之际，日寇的增援部队开了过来，再加上日寇海空军以飞机舰炮猛轰击我军第60师与第105师官兵，致使我方伤亡骤增，难以继续发展进攻。于是，第60师与第105师的进攻行动不得不停顿下来，开始依托原有防御工事转入防御。日寇则试图趁势向中国军队展开反攻，重新夺回被中国军队攻占的香山，交火中遭到了中国军队的迎头痛击，双方遂在香口一带形成对峙。

中国军队在马垱要塞这边的反攻行动没有进展，在其他方向却陷入了危机。6月29日，日寇一部攻陷彭泽后，继续向湖口前进，对湖口要塞形成了实质的威胁。一旦湖口不守，武汉将会引起怎样的震动，罗卓英实在难以想象。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全面考虑了战场上敌我双方的兵力部署及其战场概况后，又因为对李韫珩的指挥能力深感不满，以及对第18军的偏爱，遂做出了改变兵力部署以及战场指挥官的决定，立即命令正在向黄土岭前进的第11师加快速度，同时命令第18军军长黄维亲赴黄土岭坐镇指挥，接替第16军军长李韫珩，指挥第11、第53、第60、第167师及从马垱要塞撤下的部队，全力反攻占领彭泽、马垱之敌。

书生将军黄维独当一面指挥数万大军反攻日寇的机会来了。他不会辜负这个机会。深谙作战理论的他在接到罗卓英命令后，立即熟悉所属各部情况，制订反攻日寇的作战计划，催逼第11师火速赶到预定战场——彭泽。

黄维确实不是浪得虚名。他很善于从书本上汲取经验教训，做出准确的战役乃至战略预测。6月13日，安庆、桐城失守的时候，他以为军事形势会有重大的转变，建议罗卓英将部队向马垱、湖口靠拢，以备急需。果不其然，为了适应武汉会战的需要，军事委员会随即采取了一系列动作，先于14日组建了第9战区司令长官部，任命陈诚为该战区司令长官；再在20日将原归江防总司令刘兴管辖的湖口、马垱两个要塞区，全部划归罗卓英指挥。罗卓英立即带领黄维、刘多荃赶到马垱、彭泽、湖口视察两天并做出部署。因而，黄维这一次担当反攻彭泽、马垱指挥官的重任，显然不是毫无准备的。

第11师是冒着倾盆大雨从所在地域赶往彭泽的。他们刚赶到石门街的时候，在中夹口登陆的日寇就已经对国军第77师和驻扎龙潭山的第26师第76旅展开了猛攻。负责指挥这些人马的第34军团军团长王东原无法抽调人马前去增援，又担心难以保住阵地，只得接连向黄维求援。

黄维可以随时掌握所部的行动进程，接到王东原的求援电话后，通盘考虑了第18军的作战计划，觉得只要第11师加快行动步伐，在日寇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突然出现在彭泽地区，向彭泽之敌发动攻击，还是有极大成功希望的。为此，在来不及请示罗卓英的情况下，他立即命令刚刚赶到石门街的叶佩高率第11师主力前往收复彭泽；同时命令配属第18军作战的第16师在第180旅前来接防后，全师赶赴流斯桥，救援第77师和第26师第76旅。

黄维原本是第11师师长，现在又是第18军军长，他下达的催促部队尽快行动的命令，师长彭善是绝不会怠慢的。彭善这时不能不思考怎样拿出更为有效的办法来带领队伍火速抵达目的地。他决定挑选最精锐人马，让副师长叶佩高带队，轻装疾进，迅速抵达彭泽地区，增强在那里的国军兵力，以便能够迅速遏制日寇的攻击势头，待主力部队赶到后，对日寇展开全面攻击。

副师长叶佩高不愧为抗日先锋。接到命令后，立即率领第31旅第65团以及部分师直属部队，从石门街先行出发，冒着倾盆大雨经过30多个小时的急行军，于7月1日上午抵达彭泽以南12里处的黄土岭。

与此同时，第60师第180旅旅长董煜接到命令，亦迅速率部朝第16师所在地域前进，快速接替了第16师的防守阵地。第16师师长何平则立即收拢部队，赶往流斯桥，及时增援，帮助第77师和第76旅挡住了日寇的攻击。

为此，罗卓英深感安慰，事后对黄维的行动给予高度评价：“黄维胸怀全局，深得我心。可嘉！”

第11师先头部队抵达黄土岭后，进入了预定的攻击出发位置，叶佩高立即命令部队停止前进，进入短暂休息状态，然后分别派遣人员前去侦察敌情，以及与刚刚抵达这一地区接替第16师防务的第60师第180旅联络。

详细了解敌我态势后，叶佩高觉得凭借自己率领的先头部队，加上第60师第180旅的兵力，趁敌猝不及防之际，突然对彭泽之日军展开围攻，纵使不能一举收复彭泽，也可比较顺利地攻占日寇设在彭泽外围的重要据点，等待第11师主力部队到来，这样就牢牢地占据了攻击彭泽的有利位置，因而决定不待第11师全师集结完毕，就与第60师第180旅一块动手攻打彭泽外围日寇据点。

叶佩高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第180旅旅长董煜，得到了董煜的积极回应。于是，立即向彭泽之敌发动攻击的方针得以确立下来。

原则性问题已经达成一致，细节上的事情就好办了。叶佩高与董煜协商后，决定两支部队同时在7月2日凌晨5时打响攻击彭泽之敌的战斗；并且，他们还就各自所辖部队的攻击方向达成了一致。

时间一到，第11师先头部队与第60师第180旅就同时发起了攻击。经过两个小时的战斗，第11师第31旅歼敌数百人，拿下了彭泽城外王家嘴、大龙湛等据点，迫使残敌窜回了彭泽县城。第60师第180旅亦歼灭日寇400余人，自身伤亡营长蒋立夫以下300余人。紧接着，他们除用一部分兵力占据已攻占的阵地、掩护攻城部队的侧翼安全外，其他部队迫近彭泽城下，向县城发动强攻。

第31旅和第180旅的行动确实打了日寇一个冷不防，取得了一些战果。日寇是不会甘心的。为了牢牢站稳彭泽县，当天下午，日寇即出动5艘军舰以舰炮火力猛袭掩护攻城部队侧翼安全的中国军队阵地，企图掩护汽艇、登陆艇在此运兵登陆增援彭泽。把守这里的中国军队是第11师第31旅第61团。该团团长龙佐才立即集中全团火力，对日寇军舰实施猛烈火力攻击，击毁了日寇汽艇5艘、登陆艇1艘。这样一来，日寇登陆企图难以实现，只能悻悻然退兵。

同一时间, 担任主攻任务的第31旅第62团以及第180旅全体将士一同向彭泽县城展开了猛攻。但因日寇火力猛烈，城墙坚固，这次的攻击并没有成功。

下午2时左右，师长彭善率领第11师余部队赶到了黄土岭。

中国军队的力量大大增强，接下来的战斗似乎能够按照叶佩高原先预定的计划，把这些部队全部投入到攻击彭泽之敌的行动中，收复彭泽。

此时，叶佩高已经率部与日寇作战近10个小时，不仅十分熟悉日寇的兵力部署、作战特点，而且对日寇下一步的行动方向做出了比较准确的判断，详细地向彭善汇报了目前战况后，提出了新的建议：先集中第11师和第60师的全体兵力，围歼敌较弱之第106师团第147联队，然后回师反攻彭泽、马垱。

考虑到敌第106师团第147联队对我军的侧翼形成了很大的威胁，又是孤立突出之敌，只要集中绝对优势之兵力，必可一举歼灭之，解除整个第18军的侧翼威胁，同旅、团长和参谋长彭战存、参谋主任杨伯涛商议后，彭善同意了叶佩高的意见。随即，彭善一面将此计划上报给黄维、罗卓英，一面命令各部做好战斗准备。

然而，到了下午4时，情况再次发生变化。这时，一支2 000余人的日寇部队携带10门火炮，在中夹口登陆成功，并迅速攻占了国军第77师守备的棠山、杨家山一线阵地。一旦日寇在这一线站稳脚跟，就可以积蓄力量，趁势向第77师第76旅的纵深地区展开进攻，那么，第16师的救援行动就失去意义了。

面对新情况，彭善同叶佩高、彭战存、王严、梅春华再次商议后，果断决定，不等上级指示，集中全师力量对中夹口方面之敌发起进攻，一举歼灭之。为使本师进攻作战容易成功，彭善请求王东原军团长速调第60师主力来马路口，并指挥已在该地的第180旅进攻彭泽，要求第16师和第77师务必固守现阵地，拖住敌人，第16军和第49军对其当面之敌发动进攻，以便牵制该敌。

第11师的进攻部署是：

·以65团附山炮第3连、战炮连、工兵第3连为右翼队，由现阵地鲤鱼山、枫树林对棠山、杨家山敌之左侧背发动进攻；·由王严旅长指挥第62和第66团附山炮营（欠第3连）、工兵营（欠第3连）、骑兵第1连、侦察队、步炮营为左翼队，沿方湖南岸至毛家、响水沟、刘奕里一线攻击准备位置，于次日凌晨四时与右翼队同时对棠山、杨家山之敌发动进攻；·梅春华旅长率第61团为预备队由黄土岭经戴家咀、湖西向石涧桥推进；·骑兵第2连固守猛虎咀掩护师之右侧背；师指挥所在黄土岭，由叶佩高副师长担任前敌指挥官，随第33旅行动。

各部按照彭善的命令迅速展开，进入攻击位置，在指定时间同时向棠山、杨家山之敌发动猛攻。日寇从睡梦中惊醒，立即进入阵地，试图用凶狠的反击来阻挡中国军队的进攻。然而，敌人在猝不及防状态下失了先机，哪里抵挡得了第11师的凶猛攻击，不到3个小时的工夫，棠山、杨家山就被第11师各部收复。残敌只有抱头鼠窜。彭善决不会给日寇逃跑的机会，立即命令第62团团长尹作干率部乘胜追击，全歼日寇。尹作干率部追击，一鼓作气夺取了黄茅塘南岸的赖家村、张家岭，并且在那儿与友军第16、第77师会合。

三小时后，日寇得到了新的增援，立即由第111旅团旅团长山地亘少将率领步兵第113联队、野炮第106联队主力，先用炮火向鲤鱼山、枫树林、棠山、杨家山等地实施一阵猛烈的轰击，然后在炮火的掩护下，步兵发动凶猛的反攻。

第11师与日寇对阵已久，早就摸清了日寇的作战套路，提前有所提防。日寇一展开攻击，叶佩高就命令第61团偷袭敌背后之中夹口。

这一下打在了日寇的要害上。日寇被中国军队抄了后路，担心陷入中国军队的包围，不得不停止攻击，撤退而去。不过，敌人并未就此罢手，日寇第111旅团领教了第11师的武功之后，改向西线发动进攻；另一股日寇约2 000人马，则集中力量向第33旅把守的阵地实施强攻，试图从这里撕开一道缺口，突入中国军队的前沿阵地。

第33旅面临巨大压力。旅长王严为了鼓舞士气，亲自冲上前线督战，全体将士深受感染，把生死置之度外，与日寇浴血奋战，终于击退了敌人。

第18军虽然屡挫敌锋，但在日寇强大火力攻击下，其他国军难以抵挡，战场形势岌岌可危。这时，第34军团军团长王东原部面临的敌情不仅是来自中夹口方向的日寇，在其他方向的部属一样遭遇到日寇的凶猛攻击，整条战线完全陷入被动，随时有被日寇彻底攻破的危险，特别是在西线，一旦大垄、马影被日寇攻克，湖口要塞就难以把守。为此，他再一次向罗卓英与黄维求救。

黄维是在叶佩高的指挥所里接到王东原的求救电话的。惊悉敌第111旅团已袭占龙潭山、梅兰口，直逼湖口；反观中国军队，第77师伤亡过重，亟需整补，黄维心里实在感到难受。不过，他迅速控制了自己的情绪，针对战况巨变的实际情况，果敢决定带领第18军先夺龙潭山，阻敌西犯湖口。至于彭泽、马垱方向的对敌作战行动以及第77师的安排，黄维致电罗卓英，请其令第16、第49军全力阻击彭、马之敌；并将第77师后调整补。

自从马垱要塞陷落以来，罗卓英几乎倾其所有，调集了大量的部队，试图收复这一重镇，但日寇越来越多，手下的人马虽说竭尽全力，不仅无法达成目的，反而越来越被动，继续坚持原来的目标，集中所有兵力与日寇在彭泽、马垱一线打下去，胜负确实难以预料；一旦日寇趁着自己将主要兵力集中用于反攻马垱、彭泽之机，突破了第34集团军的防线，夺取了湖口要塞，情况就会更加危险；相反，如果果断决定放弃反攻马垱、彭泽的企图，把主要兵力用于确保湖口要塞的安全，至少可以确保湖口要塞仍然掌握在自己手里，对中国军队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根据王东原的求救以及黄维的建议，罗卓英反复权衡，终于做出了决定，命令黄维之第18军停止对彭泽、中夹口的日寇进攻，乘夜移至太平关、大垄、马影、吴八方湾地区，统一指挥第11、第16、第60、第77师，向龙潭山、梅兰口之敌发动围歼战，尽力彻底消灭之，以确保湖口东郊安全。

就此，第18军在马垱、彭泽地区的作战行动宣告结束。在三天的作战过程中，第18军常把本来已经定下的作战目标抛之脑后，宛如救火队员，哪里有险情，就往哪里救援，疲于奔命。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虽说是战场情势以及中国军队的实际情况催生，但第18军军长黄维、第19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乃至第9战区司令长官陈诚不能说没有责任。至少，他们缺乏全局观念，没有准确地预见到战场情势的发展变化，甚至没有弄清关键战役成败的重点地域，并且围绕战役重点部署与调集兵力，只是一味地哪里出现了敌人，就奔赴哪里阻击敌人、堵塞漏洞，舍不得丢掉一些次要地域，同样是造成这种状况的重要原因。而且，他们还缺乏足够的机动部队，将其部署在机动位置。不过，打到最后，他们在确定无法实现反攻彭泽和马垱之时，决定停止反攻，把主要部队用于保障湖口要塞的安全，也是形势所需。

那么，他们能够指挥所属人马坚守湖口要塞，使其不落入日寇之手吗？

如果把湖口要塞与罗店的情形进行对比，就会发现，湖口要塞的情形确实要好得多。毕竟，湖口要塞迄今为止还没有直接遭到日寇的攻击，中国军队提早为湖口要塞加上一把安全锁，占据有利地形，修筑工事，准备好了防御阵地，已经处在了主动位置。中国军队在这一带集中的兵力，也远远超出了当初用于防御罗店的兵力。据统计，当时把守湖口的国军有第43军直属部队和第26师刘雨卿部约12 000人；湖口要塞辖2个炮台有炮10门、士兵800人；2个守备总队2 500人、炮14门；海军战陆队900人、炮4门；另有炮10团1连炮4门、炮42团1连炮4门、炮7团1营炮12门；赣保12团1 200人；第77师8 000余人。这些全部加起来，共计26 000余人，炮48门。如果指挥部署得当，官兵奋勇作战，即使不能守住湖口，也可在湖口要塞打一场类似于罗店的阻击战。事实上，湖口要塞很快就落入了敌手，不能不说是一个令人遗憾的事情。

黄维在给罗卓英发报时，就已经着手部署第18军及其配属部队如何安全退出战斗、向预定目标地域进军了。3日黄昏时分，一接到罗卓英的命令，黄维立刻率领第18军及其配属部队向龙潭山、梅兰口方向迅速转移。

在转移途中，第18军及其配属部队发生过多起与日寇小规模交火事件。其中，第11师第33旅与日寇交火的规模更大一些。那时，第33旅正向预定目标地域开进，忽然侦察人员报告，日寇第123联队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旅长王严决定发动突然袭击，击毙日寇近百人，击伤其联队长木岛大佐。

这时，日寇加快了向湖口展开攻击的速度。7月4日晨，一路日寇向把守在梅兰口的国军阵地实施猛攻。日寇炮火之猛烈、攻势之强劲，远超以往，使得把守在这一带的国军第26师第76旅死伤惨重，两个团长阵亡，余部只能退回湖口要塞，从而使湖口要塞的西部直接暴露在日寇的攻击之下。另一股日寇第145联队则乘汽艇进入鄱阳湖，绕到湖口南面的三里镇登陆，试图与前一路日寇一道，对湖口要塞形成钳形攻势，一举攻陷湖口要塞。

关键时刻，第31旅第65团团长陈简中率部赶到，立即投入战斗，一阵死拼硬打，终于将这股敌人击退，瓦解了日寇合围湖口要塞的图谋。

与此同时，在龙潭山方向，从凌晨开始，第16师就一直在向占领龙潭山之敌发动反攻，直到中午时分，还是不能奏效，该师全体人马继续在凤凰村、刘家畈一带与日寇激战。

下午3时左右，第19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接到了以上战报，知道湖口要塞已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忧心如焚，再也顾不得第77师是否精疲力尽了，立即命令已到下梅村之炮7团1营和赣保第12团统归第77师师长指挥，全部进入湖口在第43军军长郭汝栋领导下死守湖口；严令黄维务须于当日午夜率部攻克梅兰口、龙潭山，然后挥师西进，肃清窜入湖口之敌。

黄维在龙潭山南方的下秦村设立军指挥所，根据罗卓英的命令，于7月4日下午5时向所属各师下达了反攻命令。他规定：由第11师攻击梅兰口之敌，第16师攻击龙潭山之敌，第60师以一部在流斯桥、石涧桥、朴树张等地占领前进阵地，主力（并指挥赣保12团和皖保6团）在太平关、大垄、吴八方湾、马影一带构筑第二线阵地，对中夹口、彭泽方面严密搜索警戒，敌若来犯须予以击破。

根据这项命令，收复梅兰口、龙潭山的任务就要由第11师与第16师来完成了。

当时天一直下着大雨。为了顺利完成任务，第11师师长彭善与第16师师长何平综合考虑了各种因素后，制订出了这样的行动计划：首先派遣突击力量利用大雨掩护，悄悄接近日寇阵地，突然发起进攻，打日寇一个措手不及，一举攻克日寇的前沿阵地，然后集中力量向纵深攻击。

第11师的突击力量是第31旅。他们兵分两路，悄悄摸近了日寇第113联队的阵地，一阵猛打猛冲，第61团3营夺取了梅兰口东端的199高地；第31旅主力则迂回至梅兰口西端的194高地，一举击败了日寇第113联队部及其配属炮兵。两个方向都偷袭得手后，师长彭善立即将预备队全数投入进攻。经过激烈厮杀，终于在5日0时前拿下梅兰口及其西侧之195高地，完成了罗卓英交付的任务。

龙潭山方向，第16师第48旅也在规定时间里用同样的战术收复了龙潭山。

黄维接到报告，决计扩大战果，即令第11师第31旅挥师西进，攻击湖口石钟山之敌；第16师则追击正向中夹口、棠山一线溃退之敌。

正当第11师第31旅向西发展进攻之际，日寇千余人又在湖口城南之三里镇登陆成功，并攻克了酒坊岭，切断了湖口要塞守军与外界的联络。一时间，湖口要塞的局势又紧张起来了。这时正在梅兰口指挥第33旅打扫战场的第11师副师长叶佩高得到消息，立即率领第33旅奔赴三里镇、酒坊岭，向登陆日寇发动反攻。经过三小时激战，第33旅成功恢复了中国军队原有的阵线，击毙了第145联队第2大队长福岛少佐以下日寇300余人。残敌乘舰逃逸。

第18军旗下各路人马正试图在湖口要塞外围撑起一道屏障的时候，整个湖口要塞地区中国军队把守的阵地已被日寇打成了一面破筛子，整体战局已经恶化，王东原遂以守军伤亡惨重，不能再守为由，命第43军军长郭汝栋率部放弃湖口要塞，从第11师打通的走廊突围而出。这样一来，第18军的行动似乎是为了给第34集团军以及湖口要塞其他守军逃出湖口准备一条通路。

湖口要塞数万守军撤守，日寇轻而易举地进入了这一具有战略意义的要地。

马垱无法收复，湖口又落入敌手，罗卓英自知身上背负着极其重大的责任，绝不能轻易罢休，命令旗下各路人马反攻湖口，试图趁敌立足未稳之际，恢复湖口要塞。黄维的第18军首当其冲，是反攻的主力。第11师行动勇猛，一度突入城内攻占了月亮山。但日寇第106师团前来增援, 迫使第11师只能退回罗德岭至三里镇一带，与第60、第16师及其他兄弟部队一道继续围城。7月20日，罗卓英调任武汉卫戍司令，第18军奉命对湖口撤围，调往南昌北郊防守构筑工事。

就这样，第18军在武汉外围的首次作战行动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