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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乱的时空

时间:2022-01-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逄戈庄是五百多户近两千人的大村,至少在高密是这样。因为御赐的缘故,逄戈庄还是个“高”村,有“海岱高门第”之称,自是说的刘姓家族。因此,在逄戈庄寻访,有截柳龟化蝉的幻觉,仿佛壳丢在了过去,而肉身正飞往现在。飞翔途中,猛然发现,那些树轰然倒地,没了它的落足之处。然而刘氏家族的后人们,并不甘于显赫家族痕迹的灭绝。

逄戈庄是五百多户近两千人的大村,至少在高密是这样。因为御赐的缘故,逄戈庄还是个“高”村,有“海岱高门第”之称,自是说的刘姓家族。因此,在逄戈庄寻访,有截柳龟化蝉的幻觉,仿佛壳丢在了过去,而肉身正飞往现在。而过去了的,早已物是人非,今非昔比,像蝉蜕,用僵硬的足,驮着空壳,大睁不甘的双眼,一动不动。我们也大瞪双眼,蝉一般飞进逄戈庄时,几乎清一色红瓦屋的村庄早醒了。早早醒来的人们,有的去了水西村赶集,有的去了庄稼地干活,也有的在村庄东游西荡。刘大爷检查了一遍刚换过“刘墉纪念馆”铜牌的院落门锁,骑上电动三轮去了村南备受干旱煎熬的玉米地,逄家夫妻拉起载有抽水机的板车,到了过去叫向阳河现在只是条深沟的岸上,安装设备,准备抽水浇叶子打了卷的玉米。沟边一只狗不安地走动,冲他们咆哮。

这时候我们刚好走进逄戈庄村委会大院。晨雾尚未散尽,热度骤起,细汗如脂,黏住衣服。五月上旬前村委会大门的牌子还是“柴沟镇逄戈庄村委会”,两个多月后的现在换成了“注沟发展区逄戈庄村委会”,而村委会东侧服务站的牌子依然是白底黑字的“注沟乡逄戈庄村综合服务站”,在依然变化比计划快的大跃进思维模式下,这个服务站以不变应万变,似乎更有先见之明。至于在这个纯粹的乡下“发展区”意味着什么,恐怕要请个丈二或丈三的和尚摸摸后脑勺才清楚。

村委会东侧一溜十间房子,从房屋结构和建造特点看,房屋属于供销合作社年代,如今大都闲置不用。屋前的东西大路,也就是我们知道的那只截柳龟趴在村南白杨树杈望见的村庄十字大道其中的一条。与过去不同的是,道路比原先狭窄,但打了水泥地面。过去立于南北大道两侧东西路上各三棵古槐树,已不知去向,据说是被除旧了。那只蝉出了截柳龟的壳后,相中了六棵古槐中的一棵,一声长鸣,箭一般往村庄飞。飞翔途中,猛然发现,那些树轰然倒地,没了它的落足之处。它使了急刹车,来了个空中十字支撑一分钟,耗尽体力,再一声长鸣,疯了。那只黑蝉还没到疯的时候便疯了,也就是死了,像块干瘪的黑炭,掉落在刘氏宗祠门口,砸出一个凹坑,宗祠为此摇晃两次。

现在的村委会大院,便是刘氏宗祠的所在地,只不过院内现存的建筑,不是源自康熙,也不是源自乾隆年间,而是解放后某个亩产十万斤甚至二十万斤粮的年代。那个年代的村民吃得面黄肌瘦,不像现在,由于发展,吃得肚大腰圆,血压急升,欲壑难填。大院最北边,青石垒砌的巨大仓库便是见证。仓库体态阔大,可贮藏亿斤粮。南屋顶长梧桐,北屋顶塌陷,屋内住雀鸟,自由飞出飞进,可惜那只蝉没赶上好年景。这排仓库,是目前也是将来逄戈庄最古老的建筑,湮灭的刘氏住宅不算什么,最旧的不去,稍旧的不来。

那么,刘氏宗祠哪儿去了?严格点讲,没了,至少在逄戈庄找不到。然而刘氏家族的后人们,并不甘于显赫家族痕迹的灭绝。他们在现今逄戈庄村东居中的位置,购置民居,正屋七间,南屋四间,西厢房六间,内置花园,种植牡丹、芍药、月季、葡萄等,建简易休息凉亭,亦供葡萄攀爬。

屋内,陈列刘统勋、刘墉画像,刘氏各分支家谱,刘墉书法挂轴和册页,满清各时期皇帝的册封御笔,来自台湾故宫复制的有关刘氏家族的挂画等,简单并简陋,供人浏览。这些遗迹,从一个时空来到另一时空,满载不同时代的印迹,悄无声息,像那只蝉遗留的壳,鲜明并沧桑。这些聊以自慰的陈设,是一个家族最后的鸣唱。

这让我想起一个盗墓者的传说。他们挖开刘墉墓,搜寻完毕,一无所获,还不如个土财主的坟,他们愤愤然。他们很失望,同时也敬佩起这位体仁阁大学士为官的清廉。后来,家族的后人们,重整墓地,以青砖圈囿,留侧门入内。墓地荒草萋萋,只圆塚墓碑立其中。墓碑正面刻“清封太子少保体仁阁大学士谥文清 刘墉之墓”,背面刻墓志铭。只有草长,没有莺飞,却在墓地东侧的水洼地,因为养猪场累年排放的猪粪发酵,苍蝇蚊子携带冲天臭气,把个并不怎么晴朗的夏天,弄得更加污浊。

当你再说起高密三贤,刘墉居其一,请你的脸红一会儿,再白一会儿——请至少感到一点不好意思。然而刘墉,并不以为然,他一直在吟诵:幽人来问篱边菊,仙家相论海上琴。他像只饮不食的蝉,在鸣唱,在微笑,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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