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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年没有失败

时间:2022-01-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就在“两会”召开前,有消息表明,南科大已接受来自广东省教育部门的“转正”评估,有望近期迎来教育部评审。因为双方有过保密协议,对于教育部的评审,朱清时暂时无法对外透露,但已经有公众担心“南科大至此被招安”。我们坐在一起讨论南科大的结构,确定设立了5个系6个专业。在《科学》杂志的年度新闻评选中,南科大也位列年度新闻。

□首席记者 丛治国

因为力主高校去行政化,并且身体力行,南方科技大学(以下简称南科大)创业校长朱清时始终是公众关注的焦点。从2009年开始担任南科大校长到现在,朱清时和他的南科大已经走过了3年。

朱清时接任校长之职后,曾经接受华商晨报记者的独家专访。3年过去了,2012年3月10日,朱清时再次面对记者,讲述3年的心路历程。

用3年回答“钱学森之问”

3年后再见时,朱清时仍是以往的祥和。下午的分组讨论就要开始了,朱清时仍伏案完善自己关于高校去行政化的提案。

虽然是如以往般的慢声细语,但苍老已经爬上了朱清时的面孔,相比3年前,他的鬓角多了几绺白发。

3年前朱清时曾对华商晨报记者说:“创办南科大肯定比我在中国科技大学当校长要困难得多,我既然舍弃了副部级的待遇,就表明我做好了准备。”然而,3年切实的经历让朱清时明白,自己在高校改革过程中遇到的困难,要比想象中的还难。

就在“两会”召开前,有消息表明,南科大已接受来自广东省教育部门的“转正”评估,有望近期迎来教育部评审。因为双方有过保密协议,对于教育部的评审,朱清时暂时无法对外透露,但已经有公众担心“南科大至此被招安”。朱清时说:“不能说是被招安,这是必须要的形式,因为中国法规规定了,中国高等学校学历教育要经过教育部批准,这是学历教育必需的。都说美国教育部的行政权力最小,美国教育部就管两件事:教育公平和教育质量。我们被教育部承认是件好事,就像开饭馆总要有机构来检查你的卫生,进行监督。”

记者:怎么总结自己过去的这3年,成功还是失败?

朱清时:这要看从哪个角度来谈了,我觉得,总体来说这3年还是成功了。

记者:如果以去行政化这个最初目标来看,好像很难说是成功吧?

朱清时:中国教育有一道艰深的命题,那就是2005年钱学森提出的“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接受邀请,办南科大来尝试回答钱学森的问题。

南科大按照现代大学制度,按照培养杰出人才的方式建校,比如参照了加州理工学院。这种实践是在中国的管理下,如果克服了所有的问题,我们也许能够解决钱学森之问;如果克服不了,没有培养出杰出的人才,也能够回答钱学森的问题,我们通过实践回答了为什么中国学校培养不出杰出人才。

记者:对于“钱学森之问”的答案,懂得教育的人都应该知道,需要用3年时间求证吗?

朱清时:“钱学森之问”如果总是在那里空泛地讨论来讨论去是不行的,因为口头上说的永远是似是而非,只能有人脚踏实地去探求真正的答案,我们先行了,用事实给更多的人思考的空间。

渡过内外交困的2011年

从古至今,先行一步的改革者总会遭遇常人难以遇到的问题,朱清时能够对开教育工作会时自己被安排在最边缘的角落安之若素,因为他已经不是副部级了;朱清时也能花费时间,因为购买物品经过一道又一道看似合理合法的行政程序;朱清时还能面对公众的各种质疑,坚持着自己的大学理想。但当自己辛苦创建的南科大在2011年几乎同时发生学生退学和教授发难的双重打击时,朱清时百感交集。

记者:2011年6月份,南科大聘任的3名香港科技大学的教授联名写了一封公开信,称南科大的去行政化改革只是口号;差不多的时间,又有一名学生退学,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朱清时:内外交困,心力交瘁。

记者:如何渡过那段危机的?去海边或者风景优美的地方散心了吗?

朱清时:呵呵,去散心?没有那么戏剧化。我只能咬着牙默默忍受那些沉重的打击,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相信自己是对的,默默去做事。我只是在正常的休息日回到合肥老家,跟家人在一起。

记者:我记得您告诉过我,家人反对您做南科大的校长。

朱清时:一直反对,但家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

记者:时过境迁,能回头谈谈那次风波吗?

朱清时:风波是由高考事件(南科大的学生拒绝参加高考)引发的,对于退学的学生我就不能说什么了。多少也受了3名教授的误导,但毕竟他曾经是我们的学生,他还年轻,我不希望我的言论对孩子的未来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

3名质疑南科大的教授认为,大学应该是做好了规划,然后按照规划去健全发展学校,这一点没错,但是并不符合南科大当时的环境,因为南科大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做规划,更要紧的是汇聚人才,以卓越的学术为主导,这种驱动简而言之就是教授治校,让教授来引导大学的方向。

我是要先招到一流的教授,然后大家一起讨论如何规划,但是没有人才,说什么规划都是空的。我艰苦奋斗大半年,聘请了48名海外教授、12名香港教授,总共60名教授。我们坐在一起讨论南科大的结构,确定设立了5个系6个专业。如果没有这60名教授,自己设计的专业再好,没有人才也是空的。

记者:我了解到,3名教授不仅发了公开信,而且找到当地主管教育的副市长,这种寻求行政力量解决问题的方式,参照你一直努力的去行政化,多少有点讽刺的意味。

朱清时:这让我很伤心,因为他们的言论和行为让社会认为南科大有很多问题,甚至会想到校长是不是选错了。这种质疑让我们跌入低谷,我们付出了很多辛苦,才重新恢复公众的信任。

一开始办南科大,我们就是要办成一个去行政化的大学,不是谁官大谁说的算,而是谁说的是真理就谁说的算,去行政化不是不要行政管理,因为我们的大学过于行政化,我只是希望不要行政权力主导学校一切。

“我不会评价我自己”

全国“两会”期间,朱清时还参加了一次全国教育的研讨会,在会上,著名易经专家、山东大学的刘大军送给朱清时一句话:“得自良知应气数,非惟人作实天机。”

“气数,就是气数已尽的气数”,这种带有宿命的多少有些悲观的词汇,在3年前,无论如何是不会从朱清时嘴里说出的。

时间就像流水般反复冲刷着朱清时的理想,让朱清时这个自称为“坚定的理想主义者”开始审视现实的无奈,逐渐成为“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是相辅相成的”。

但南科大的改革还是引发了巨大的轰动。享有盛誉的美国《科学》杂志每月都会评选出当月世界最具影响力的新闻事件,南科大开学与日本大地震并列入选为2011年3月份影响世界的新闻事件。

在《科学》杂志的年度新闻评选中,南科大也位列年度新闻。《科学》杂志将南科大选入年度新闻的理由是:这所学校的办学理念与中国大陆的所有学校都不同,如果其改革成功,对中国高等教育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当然,从今年南科大所走过的道路看异常艰难……南科大实验的颠覆性意义正在于此。

但这些并不能稀释朱清时的忧虑,南科大是公办大学,资金由政府支出,朱清时懂得,满足政府的基本要求是必需的。

记者:这3年有没有失败的地方?

朱清时:去行政化没有完全成功。

记者:刘大军送你的那句话蕴含了什么意思?

朱清时:那句话的意思是,我做的事情是按照我的良知在做,也符合时代发展的要求,但是没有成功,不是没有人在做,而是还不到最合适的时候,也就是所谓的天机。

记者:那就得等到符合的时候再做?

朱清时:如果没有人来做,天机永远不会到来。就像唐僧取经,要经过很多磨难,每一次磨难之后都是成长,中国教育也是如此。我很喜欢最近《人民日报》的那个评论,“宁要微词不要危机”,这句话太符合南科大了,教育是改革的深水区,我们的改革也不完美,容易出现问题。

记者:南科大代表了中国教育改革的方向,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你都会以某种符号的形式留存在中国教育的历史上,也许在南科大的校园里会有您的塑像。

朱清时:我不希望立像,也不会评价自己。我个人并不重要,你不觉得南科大已经引发了国内高校对如何办一个好大学的思考吗?很多同行跟我说,南科大的实践教育了很多人。

记者:有媒体称,40多个尚未毕业的学生已经被预订一空,这表明南科大还是成功了啊!

朱清时:这句话是媒体炒作的。只是有些高新企业负责人跟我说,这些学生毕业后,如果有南科大的推荐,他们就会无条件接收。当然,这确实表明了市场对我们的认可,但不能说是预订一空。

记者:您刚才说过,公办学校是政府出资,但世界上很多知名大学更多的是社会捐资,凭借你的声望,也可以世界范围内募捐啊!

朱清时:富豪捐资高校也都是有条件的。我个人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我今年66岁了,如果我还年轻10岁,我会去世界范围内募捐。南科大的成立,已经花了政府几十亿,我们应该尊重政府的建议。

记者:包括你继任者的人选?

朱清时:我是5年任期,从现在算还有不到两年,这些年太累了,我身体受不了,应该会有合适的继任者。对于继任者我有推荐权,但决定权还是在政府手里。

记者:这样的话,对南科大会出现反复吗?

朱:会不会用行政权力来干预是以后的事情。

采访结束后,记者离开关门时,朱清时又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完善自己的提案。从门口的角度看,因为窗外的阳光过于耀眼,朱清时的影像反而斑驳起来,只能看见已经佝偻的身影,专注伏案。

(原载于《华商晨报》2012年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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