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讲真话的贺凤生

20世纪20年代，同在韶山长大的表兄弟毛泽东、贺晓秋参加了韶山地区的农民运动。毛泽东后来回忆说，贺晓秋“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没有他们这些人舍身相救，毛泽东早就不在世了”。新中国成立初期，毛泽东给贺晓秋寄过信，还两次寄过300元、100元钱。贺晓秋1960年10月去世。他的儿子贺凤生是生产队长。贺晓秋临终前安排儿子：要把这几年下面发生的一切告诉毛主席，要让毛主席了解基层的真实情况。

1960年年底，贺凤生凭着新中国成立初期毛主席写给他父亲的信，进入了新华门，住进了中央办公厅招待所。不久，他被请到毛主席的客厅。……毛泽东问及他父亲的情况及通信汇款情况等之后，贺凤生直截了当地说：“主席，你晓得乡里现在的情况吧？晓得下面刮‘五风’吗？”毛主席兴奋地说：“好哇，我正需要听这方面的情况。”“你先回去好好回忆一下，下次专门找个时间听你谈一次，越具体越好，要真实情况，不要掺水，是一说一，是二说二，骂娘也告诉我，只有贺晓秋的儿子才有这么好的礼物给我。”毛主席还对身边的机要秘书罗光禄说：“交给你一个任务，安排好贺凤生参观北京，调动他的积极性，好给我提意见。”第一次接见到此结束了。

不久，毛主席安排专门时间，与贺凤生长时间交谈。贺凤生的开头炮放响了：“主席……吃食堂饿死人啦！食堂不散我不回去了。”毛主席说：“讲下去，讲下去……”贺凤生讲新中国成立后的发展和变化，毛主席笑着说：“不要唱什么赞歌了。”贺凤生说：“但是，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提出后，情况就变了。‘五风’刮得不像话呢。”“大跃进来了，要搞公社化。好不容易一家一户有了房子，一夜之间，全部都要拆了去居民点，土砖墙要捣碎了熬肥料，弄得到处鸡飞狗跳墙，哭的哭爹，骂的骂娘，一百户两百户连在一起，越大越是集体化。”“小铁锅砸了炼钢铁，小灶拆了积土肥，筷子碗碟全部归公，只允许一个大队开一个食堂，大锅饭、钵子饭、双蒸饭，还没得饱饭吃……吃得男人大肚子水肿……女人没崽生。”“现在的干部都兴‘放卫星’……仓里没得几粒谷，还硬说亩产达到几千斤……干部当老爷，严重脱离群众，老百姓饿得要死，只能在背后冲天骂娘。”贺凤生流泪了。第二次会见，持续了三个小时。

毛泽东第二次接见贺凤生后不久，贺凤生想家了，便对毛泽东提出：“我过了年就回去。”毛主席笑着问：“你不是说食堂不散不回去吗？”毛主席告诉他：你上次反映的情况，已经和刘少奇主席、周恩来总理交换了意见，党中央、国务院进行过研究，认为食堂要拆散，生产要恢复，浮夸风要制止。毛主席鼓励贺凤生说：“感谢你为中央提供了最有价值的情况，那是少奇、恩来和我都捞不到的真实情况呀！”“社会上像你贺凤生这样敢讲真话的人太少了。”毛主席说：“中央领导下去，下面尽讲好听的，带着看好的，很难得到真实情况。他们怕说拐了场丢掉乌纱帽。农村有句俗话，叫‘三十吃年饭，尽赶好的搬’……要提倡各级干部都讲真话。”贺凤生问：“食堂散不散呢！”毛主席说：“食堂是肯定要散的。我的意见是大锅改小锅，大碗改小碗。要让农民吃饱饭，不能风一阵、雨一阵，任何一级干部都不准搞假家伙。”毛主席痛心地说：“你们华容县那个钱粮湖围垦，也有可能是个好工程，但下雪吃冰、落雨淋雨，使农民兄弟受苦就不太好了。对不起农民兄弟，请你代表我向他们道个歉。”

1966年国庆节刚过，贺凤生又乘火车北上，又准备找毛主席告状。10月7日，毛主席又接见了他。贺凤生这次是对着“文化大革命”及其带来的极“左”的东西来的。贺凤生说：“过去是土豪劣绅戴高帽子，如今我这个叫花子出身的贫雇农也搞了顶高帽子戴在脑壳上了。”“如今硬是乱哒套，县委书记看芦苇，吊儿郎当的当司令，把您毛主席做菩萨敬，你晓得不？”“从社教以后，好多人学会了整人，好多人总是挨整，搞坏了作风，人与人之间关系很紧张，怎么大小带个长字的都成了走资派呢……我不肯戴（高帽子），造反派……白白打了我一顿。”贺凤生说，隆庄大队有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贴的毛主席像被大风刮破了，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用麻绳捆着戴高帽子游街。“要家家户户做宝书台，换上毛主席像，供上《毛泽东选集》，五保户、瞎子家里也要供宝书，人人都要活学活用。”“农民怕背语录，但是干什么都要先背语录……”“我是程咬金明人不做暗事，一没做宝书台，二没有买石膏像，宝书倒发了一套，没看过几回，好多字认不出来。这个‘为人民服务’的语录牌我倒很喜欢，一直戴在身上。”贺凤生还告诉毛主席，这几年“破四旧”，毁了好多值钱的东西，叫人心痛。谈了很久，毛泽东不断点头，表示同意。

最后，毛泽东告诉贺凤生：“文化大革命，是中央会议通过的，原来只是想冲一下少数干部的官气，想不到影响这么大，中央是要采取措施的。任何政党、任何个人，都可能在工作中犯错误，中央也一样，也可能犯错误，党犯了错误也应该改正。你们那里动不动戴高帽子肯定是不妥的。”毛泽东感慨地说，“这些情况是十分重要的，哪怕是我和周总理下去，不碰上你贺凤生，怕也没人敢提供这么真实的情况了。”

贺凤生三进中南海向毛泽东反映了下面的真实情况，毛泽东表扬了贺凤生实事求是、敢讲真话的做法。从贺凤生那里，毛泽东了解到基层许多难以知道的真情。

毛泽东开门延客，主动听取不同的声音，对下情了解得很细，这种作风成为以后纠“左”的有力武器。

（参见王伯福主编：《毛泽东轶事大观》，山东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