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按斤称

那天等车时，看到公交车车身上印刷的广告“图书按斤称，9．9元／斤”，不由想起某洗发水和某减肥茶的广告，开心一笑，现在的书商和广告商真是好创意。

图书按斤称，早已不是什么新闻，在南方城市，甚至已成普遍现象。“卖书像卖菜，感觉有点怪。”有人如是说。“作为读书人，心理上会有一定的落差，难于接受这样的‘新鲜事物’。”有人如是评论。

我却不以为然。

我想起我的祖母和曾祖母，她们没读过什么书，对读书人很看重，对字纸也很敬惜。看到写了字的纸，她们都收起来，以为有用，即使知道并无用处，她们也不随便扔掉。她们的一生，都瑟瑟地生活在对字纸的敬惜中。字纸，书，读书人，在她们眼中是神秘的，崇高的，乃至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压迫。她们教育子女要好好读书，不读书则棍棒相加。而只要子女拿一本书在手上，她们便可安心劳作，再苦再累的活儿，她们都愿意自己去做，不肯打搅孩子们片刻。其实她们也弄不懂孩子们到底在看些什么书，她们不识字。

还有一件事情。当初我在一座以黄梅戏著称的江北小城读师范学院的时候，有一次去参加考研经验交流会，一个同学介绍自己的考研经验时，先说考研是一种选拔形式，是为了一部分人能够更好地享受相对有限的教育资源，是为了优化教育资源的配置。我听着这话觉得别扭，我没说什么，台下就有人站了起来，说，你就在胡扯！要知道，有很多人没读大学并不是因为考不上大学，有很多人毕业了不选择考研，也并不是他们考不上，而是因为读书太贵。你凭什么说这话？

可能台下站起来发言的人有太多感触，说话时很激动。而在台上发言的人，还想说些什么，却湮灭在一片掌声之中。大家在给台上人喝倒彩。后来很多人就提前散场了。因为那江北小城，有很多人因贫穷而放弃读书。

记得那一次我也狠命地鼓掌，手都拍红了。

相对于祖母和曾祖母，战战兢兢对字纸充满神秘感和敬畏感，我们这个时代，对字纸已经坦然得不能再坦然了。相对于江北小城的那次掌声，对于“读书”，我们已然不抱什么过高期望。就业难是其一，读书贵，教育产业化，曾经和现在，也阻隔了不少人以读书追梦的步伐。

书与“读书”，曾经都是神圣和崇高的词汇，如今已经逐渐退却其光晕。因为世界与我们，都变得很现实。

“图书按斤称”，好与不好，都由人评说。如果再探究一下，是哪些人对“图书按斤称”有兴趣，哪些书在按斤出售，我们或许可以得出更多结论。

我只是希望，“图书按斤称”里能包含这样一层意思，书，产品之一种，和大白菜之间，并没有那么严格的高下与尊卑之分，那祖母和曾祖母，也不必在对字纸的敬惜中，卑微地过活一生了。

但愿“书”与“读书”，都能如大白菜，谦和，平易近人，按斤称，而且不要太贵。“资源共享”，而不是成为门槛。

我们，已然生活在“图书按斤称”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