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群体性封建迷信活动
十一长假的第四天,一大家50余口人聚在城西北一座道观里开始了为姥爷姥姥超度亡灵的祭奠活动,俗话就是念经。
起意的是大舅,老知识分子,画了一辈子建筑图纸,讲了一辈子政治理论,等上了年纪,逐渐回归根本。
先是爱上秦腔,只要没别的事,他每天都去西塔戏园,乌烟瘴气地和他三教九流的老哥们儿边砍牛腿边听戏。有时跟着巡乡转村的戏班一走一两个礼拜,到乡间地头听露天戏。妈说她小时候姥爷就特喜欢秦腔,经常拉着抱着扛着妈和几个姨去听戏。丫头几个是冲着戏园子外那三分钱一个的卤鸡爪去的,记吃不记戏,全忘了台上吼的是什么。倒是早早离家上大学的大舅继承了姥爷的衣钵。
姥爷生前还有点迷信,这点大舅在退休后也继承了。前一阵子唠叨着要给姥爷姥姥念经,谁都没当真,结果什么都安顿妥当了通知各家,各家也只好来赞助。除了赞助份心意,还要赞助一天半的假期和膝盖。
五个道士收了香火钱,一点儿马虎不打,一道道程序,一遍遍颂经,鼓镲唢呐震耳欲聋。道士说,今天晚上要请老人家的魂魄归来。长长的队伍跟着道士,绕着夫子城接姥爷姥姥回家。不停地烧纸不停地磕头。夫子城设在庙外的土路上,坑坑洼洼,我们走得辛苦,三姨说,就当是足疗吧。一炷香的工夫,姥爷姥姥的魂魄就算接回来了。三舅说,人老了就想妈了。
第二天一大早道士们就开始念经,嘀嘀咕咕,除了跪、起之类,半句也听不清。家里的年轻人跟着烧纸、磕头。跪得久了,谁也严肃不起来。有的趴着看膝盖下的《新消息报》,有的蹲着闲谝,娃娃们干脆玩疯了,跑到渠沟里钓虾。爸给我那三个活宝舅舅讲道教的来龙去脉,听着像是在宣讲政策破除迷信。不过有些话没错,中国传统文化里有精华有糟粕,我们今天就是见识糟粕,就是让活人解个心结。如果经念过,几个老哥们儿的心能宽展些,那就当是看了回传统心理医生吧。
中午按宁夏的老讲究开了六桌席,为这,大舅专门从大新乡请来了厨子,提前几天就开始置办肉菜。席是汉民席,借用道观旁的院子,露天摆开。头天就准备好的卤肉肘子猪耳朵,四喜丸子条子肉,红烧鲤鱼海参鱿鱼,银耳甜汤油炸元宵,一道接一道地上,很丰盛。小辈儿的媳妇丫头都去帮厨,招呼几桌人吃这老久都没尝过的传统席。都说味道还不错,个个吃得心满意足。想想姥爷姥姥大老远地回来一趟,看到满堂儿孙吃吃喝喝高高兴兴地惦记着他们,也一定会开心吧。
开过席继续法事,最后要把所有的纸活儿都烧掉。在刚割了麦子的空地里,顺风摆好麦草、各式纸衣纸裤纸帽纸鞋纸钱纸灯纸鹤纸别墅,火借风势,连同我们膝下的报纸,一会儿就烧得精光。大家说烧报纸是给姥爷姥姥看个新闻,可他们不识字啊,不知那边有没有文化补习班。反正不管是什么,姥爷姥姥都收得干干净净,这回他们该成榆树沟的阔财主了。
想起姥姥在时,虽大字不识,却也神鬼不信,谁去烧纸她还会笑话人家。这回可好,您50多个子孙让您见笑了。
2006年10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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