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家湾与晋商

　　环县虎洞乡政府之所在地名叫虎家湾，是马坊川中段阳山脚下的一个普通小河湾。相传汉朝时候有位在京的官员犯了重罪要被问斩，于是携家出逃，跑到这深山里隐姓埋名定居下来，冒充姓虎，可能也有虎入深山便可免遭祸殃的意思。总之从此不问外事，老老实实在这里当了平头百姓。那时候人烟稀少，这湾里只住他一家人，周围的人便称这地方叫虎家湾。过了几十年，后来的皇上追记前功，赦免了他的罪，下诏书寻访其后裔，重新封官晋爵，于是这户姓“虎”的人家就又搬回京城去了，但这虎家湾的名称却一直流传下来。由于村子小而荒僻，居民寥寥，千百年来一直默默无闻。倒是紧邻其左的贾家井（即后来的贾家驿）从明朝开始，政府在那里设了驿站，渐渐地有了名气，并且载入了史册。据明嘉靖《庆阳府志》载，明时本县有村市十六处，贾家井位列第四，排在阜城、曲子、木钵之后，“皆旁近居民贸易之所”。清顺治《庆阳府志》的记载与明时基本相同。明代贾家井村市的繁荣，与这里设立驿站有直接关系，毕竟驿站是政府设立的传送官方文书的交通中转机构，往来公差人员和投宿客商较多，是相对热闹的地方，到这里交易农副产品自然是旁近居民最理想的去处。但到了清顺治时期，“灵武、灵佑、曲子、清平、山城、贾家井等驿俱裁废”，这里的村市也渐趋冷落。与此同时，随着山西商人的进入，另一处村市——虎家湾却日渐活跃起来。

　　和电视剧《走西口》所反映的情形一样，明末清初之际，山西商人活跃于内蒙古、陕西、宁夏和甘肃东部一带，这些地方就是他们所谓的广义上的“西口”，虎家湾也是他们常去的地方之一。现居小南沟黑刺掌一带的郭氏家族，其祖上就是山西商人。郭氏迁入的主要原因与山西商人的经商活动是分不开的。据郭氏家谱记载，其先祖世居山西河津县，为大唐名将郭子仪第七子（郭曙）在“河内留裔”。郭文义为迁居虎家湾第一人。因其祖、其父均在这里经商跑生意，一来二往人混熟了，其父就在虎家湾娶一胡姓女子为妻，生了郭文义等弟兄三人。后来家中遭了变故，父母、兄弟皆亡，郭文义年未二十而成了孤儿。其舅胡翁念甥舅之谊，拔扶外甥“就食于环江虎镇”的家里，后来见其“克勤克俭，老成忠厚”，不免更为怜爱，又将家族中另一胡姓之女嫁以为妻，从此，便生儿育女，在这里定居下来。郭氏自清朝乾隆年间（约1762年前后）郭文义就食于舅氏来到虎家湾，直到民国九年（1920年）因地震毁了房舍，才搬迁到小南沟黑刺掌，先后在这里居住、生活了一百五十多年，他们亲自参与并见证了虎家湾的发展、繁荣到最后衰败变化的全过程。可以说虎家湾的繁荣和发展始终与山西商人的参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郭氏家族就是山西商人的先驱代表者之一。早在郭文义到来之前，其祖、其父就已经在这里经营生意了，郭氏家谱序言中把虎家湾称作“虎镇”，说明这里在乾隆年间已代替了贾家井村市成了初具规模的街镇，这其中自然也有其祖辈商人的功劳。郭氏的到来，更促进了这里的发展。一方面，郭氏祖辈经商，有着晋商的传统美德和经商经验，例如讲公平、讲诚信等。定居虎家湾后从未停止过经商活动，为这里商业的繁荣作出了贡献。另一方面，郭氏的到来，引来了更多的山西商人到这里经营商业，在郭氏居住期间，虎家湾与山西之间来往商旅不绝于途，街道店铺、摊点林立，一片商贸兴旺景象。大约建于道光、咸丰年间的山西商人联合会会馆（简称山西会馆），就是这一时期山西商人互相联络的专门机构，郭氏族人曾在很长时间里担任着会馆的主持，因为他们是山西商人中唯一在这里常住的。山西会馆的建立，是虎家湾商贸繁荣和山西商人众多的标志，不可能是三五家山西商人就会建起一个会馆来的。据八十多岁的郭文勤回忆，山西会馆废墟当在今虎洞中学大门口附近，是在民国九年的地震中坍塌的，大约在20世纪40年代中期才完全毁没。

　　山西商人的经商活动，并不是全都在虎家湾街上经营店铺生意，也有走村串户，收购皮毛、药材等山货，送来日杂百货，群众称作“皮客”或“货郎”。这些流动商人以虎家湾为活动的中心和据点，逐步向周围辐射，用他们的双腿和肩膀，辛勤地搞着商品流通工作，他们的到来，打破了当地自然经济的闭塞状态，促进了城乡经济交流和物资流通，大大方便了一方群众。

　　同治年间的西北回民暴乱，对虎家湾活跃的商贸活动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所有的山西商人先后逃离，常住的郭氏家族也不能坚守，全部出逃了，其中有人逃往包头，推想那里可能有他们的族人或亲戚而前去投奔。暴乱平息以后，郭氏家族仍回虎家湾经营商业和加工业，但规模和资金都未恢复到原来的水平。后来的山西商人也有几家，但为数寥寥，这可能与清末的社会动乱有关。

　　一向寂寞无闻的虎家湾，在明末清初一段时间内，随着山西商人的到来逐渐兴旺起来，并曾一度走向繁荣，成为环县西部的门户重镇，它的市场的形成、发展和繁荣，既与贾家井驿站的裁废有关，更与山西商人的到来有关。应该说虎家湾街镇的形成和商贸的发展，山西商人是功不可没的。

　　2012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