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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耕地上的建筑物

时间:2022-01-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人们只知道北京的故宫,岂不知北京故宫只是它的一件极其简陋的复制品!北面那座山该是“万岁山”了,那山的位置差不多就像北京故宫后面的景山。要是当初不迁都北京,那条吊死明朱王朝的绳子也许就会挂在这“万岁山”上。农夫只低着头认真地看着脚下的犁沟,一声声呵斥着疲惫的耕牛。尽管已经残破,但那张牙舞爪的龙纹,却极其生动和优美。御用文人们却不失时机地献上阿谀之辞。

犁铧,耕耘着宫阙

雷抒雁

雷抒雁(1942年~),陕西泾阳人。主要作品有:诗集《小草在歌唱》、《父母之河》、《云雀》、《激情编年》;散文集《悬肠草》、《分香散玉》、《写意人生》、《雁过留声》等。

我静静地躺在中都古城的断垣上。

这是秋天,又是黄昏,无力的残阳,在断垣残砖上涂抹着血色。那些波光闪闪的水面,曾是这中都紫禁城的护城河,如今被切成一方一方湖泊,暮色中晃动着蓝的、黄的和红的旗帜。

这便是那位乞食和尚做了皇帝之后在凤阳这偏僻穷困的土地上兴建的都城么?人们只知道北京的故宫,岂不知北京故宫只是它的一件极其简陋的复制品!

“那里是东华门,那里是西华门!”我注视着那些坍塌的城门,在心里猜想着。北面那座山该是“万岁山”了,那山的位置差不多就像北京故宫后面的景山。要是当初不迁都北京,那条吊死明朱王朝的绳子也许就会挂在这“万岁山”上。

午门,正在我的脚下,城楼已荡然无存,荒草里,只有一个个被风雨洗得发白的石础。社坛、太庙、承天门、金水河、洪武门以及圜丘,依次从午门向南排去。这些宏伟的建筑,这些曾经神圣得不许百姓涉足的禁地,如今都已成泥,或者堆着粪土,或者翻着泥浪,青青的、针锋般的麦苗正显示着旺盛的生命力。

近处,有农夫斥牛的声音。我循声走下城垣,只见一位农夫正扶着耕犁在耕作。那里曾是太和殿、中和殿,还是宫妃们的寝宫?我猜想着。农夫只低着头认真地看着脚下的犁沟,一声声呵斥着疲惫的耕牛。也许他想趁着傍晚,多犁几垄,然后回家。他知道,妻子和子女已备好香喷喷热腾腾的晚餐,正期待着他的归去。

我想,他也许不曾想过他的犁铧是怎样在那里翻动着历史的,那一排排整齐的土浪,便是一页页翻开的史册!他不时地弯腰把一些残砖破瓦捡出来,吃力地扔到路边。我随手拾起一块,擦净泥土,竟是黄灿灿的瓦当。尽管已经残破,但那张牙舞爪的龙纹,却极其生动和优美。算算时间,该是六百多年前工匠们的手艺了。当初,军士、工匠、南方的移民、北方的罪犯、各府县的民夫、役夫……足有“百万之众”,在这一片土地上烧砖、琢石、雕木、画栋、砌墙、筑城,为朱元璋构筑“万世根本”的帝王梦!那景况使人联想到古埃及人修建金字塔。你似乎还能听见督军、工头呼啸的皮鞭声,恶毒的斥骂声……

虎踞龙盘圣祖乡,金城玉垒动秋芳。”御用文人们却不失时机地献上阿谀之辞。然而,就在那些华丽建筑的近旁,堆积着苦役们的尸骸;凤阳花鼓梆梆地敲响着,滴着逃荒者的血泪,一场噩梦在这块土地上延续了多少个世纪。

我久久地望着耕田的农夫。我不知道他是否也会唱花鼓,是否也有过逃荒的历史,也不知他的家人有无因饥饿而非正常的死亡者。他只专心耕田,似乎一切希望都在这泥土里。

我轻轻抚摸着手里那块黄龙瓦当,似又看见那位贫困的和尚,当土地使他绝望之后便离开土地去寻找新的命运;终于当上了皇帝,在这片土地上盖起如云的宫阙。可是,他忘了正是这贫苦农民的血凝聚而成的建筑,使更多的人对土地绝望!

推倒重来!历史有时也像一场游戏。那些豪华的建筑,如同海市蜃楼,又悄然逝去。焚烧在义军愤怒的烽火里;坍塌在无情的风雨里;然后,覆没在锋利的犁铧下!留下的,依然是生长野草、生长五谷的土地,如同重新构思生活的稿纸铺展在农民的面前。那些宫殿和城垛上的巨砖,都斑驳着杂色,被砌进屋舍,或被砌成猪栏和茅厕。贫困恶毒地嘲弄着古老的文明;文明断裂成我手上残缺的黄龙瓦当以及这些不成条理的思绪。

暮色更深。犁田的农夫不知何时已归家了。我信步走着,随意伸手从路边折一根枯黄的茅草含在嘴里。一种野草的清香苦丝丝地杂成一种奇怪的滋味,随着口水缓缓流进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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