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湮没(外一篇)

时间:2022-01-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春兰是杨树刚娶进门的女人,可他们的家没有了。春兰的大眼睛无力地闭着,她已经昏睡了好几天了。他们在蒙古汉子的家中住过一夜,吃了两顿饱饭,但杨树却吃出了苦涩的味道。蒙古汉子对春兰毫不掩饰的细心照顾和爱护,使杨树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蒙古汉子比杨树年长好多,他完全把杨树当成了一个大孩子。与九爷并排坐在篷座上的小满,恐慌的眼睛低垂着,手脚不停地抖动。再看小满,小满一双泪眼怯怯地望着丑儿。

早春的风冽冽地寒,春兰的脸庞凄冷得像风中的叶子。

“把你的妹妹留下吧!”

蒙古汉子紧紧地追随着他们顺流而下的船。

小木船上躺着春兰。春兰是杨树刚娶进门的女人,可他们的家没有了。河水过来了,婆母岸那个小村子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汪洋,他们只剩下了这条小木船。

“留下她吧!再这么下去,她会死的。”蒙古汉子执著地这么说。

是的,再这么下去,他们都会死的。河上漂流半个月了,他们一天比一天乏弱了,没有了一点力气。春兰的大眼睛无力地闭着,她已经昏睡了好几天了。

他们在蒙古汉子的家中住过一夜,吃了两顿饱饭,但杨树却吃出了苦涩的味道。蒙古汉子对春兰毫不掩饰的细心照顾和爱护,使杨树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蒙古汉子比杨树年长好多,他完全把杨树当成了一个大孩子。

杨树那一年二十四岁,春兰二十岁。

杨树害怕春兰死。春兰说过,生生死死他们都要在一起,哪怕就在这条船上,但杨树不忍心让她死。

小船偏在这时候搁浅了,搁浅在一处四野苍茫的河湾里。

杨树没有一点力气去扳动那两只桨。

蒙古汉子那匹黑马跃过来溅起一路的黄泥水。

杨树在船上,蒙古汉子在岸上,他们的眼睛对峙着。

“你不能带她走死路!”

杨树无语。

“你也不能去死,是男人就不说死!”

杨树转过脸去。

活着回来,回来找你的妹妹!”杨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蒙古汉子把昏昏沉沉不省人事的春兰裹在他的大襟里跃马扬鞭而去。杨树倒在了小船上。他想该来一场大风和一场大雨,把他像婆母岸一样地淹没掉。

这是民国三十六年的早春二月。

这是筏子客杨树对我讲起的他的往事。筏子客杨树是这次漂流黄河中最年长者,他被称为浪尖上的老人。

当那只血红的狐狸翻卷着身子挣扎无力终于躺在雪野里一动不动的那一刻,小满大声惊叫:立刻,“丑儿!”丑儿把马车停在了那只狐狸前。

九爷稳稳地坐在马车的篷座里,皮帽皮袄威严地耸立着,像一头猛兽,虎视眈眈地看着前面的路。与九爷并排坐在篷座上的小满,恐慌的眼睛低垂着,手脚不停地抖动。

丑儿跳下车辕挑起了那只狐狸,他看九爷,九爷不语,铁青着脸。再看小满,小满一双泪眼怯怯地望着丑儿。丑儿怜惜的目光从小满的身上转过来,面对九爷,“您到底要到哪里去?问道:“就是这儿。”九爷的语调冷得像大漠的风。

小满知道九爷将有一种裁决,对她和丑儿。就在天亮前,她从丑儿住的后院跑回前院的堂屋里,九爷却回来了,盘腿坐在大炕上。她差点瘫软在地,她和丑儿的事就这么暴露了。九爷究竟会怎样惩处他们,小满一点儿都预想不出。

马车停在茫茫雪野里,丑儿四面环顾,远近无一处人家。河东河西都落了厚厚的雪,白茫茫的冰河,白茫茫的河滩地,九爷到底要怎样呢?九爷是族长,九爷有稳而准的箭法,刚才那只狐狸就是九爷一声不响射中的。

九爷走下马车,顺手放下了篷座的帘子。

小满蜷缩在马车的篷座里。

九爷对丑儿说:你过去敬上一炷香。”

“前面那座坟,九爷从衣襟里掏出一包香,递给丑儿。丑儿随着九爷的目光,看见了一个土包,被雪严实地覆盖着。

“就是那儿。”

丑儿疑惑地走过去,走近了,他发现土包旁边竖着一块石碑。丑儿拂去石碑上的雪,他看清了上面的字“丑儿之母马春花墓·于民国十三年大雪之日”。丑儿不解地看向九爷,九爷似乎在久远地想着什么,目光茫然。

“她是你的生母。”

“九爷,您在说什么?”

“她是我的女人。”九爷拉长的语调在一个颤音里苍凉地停息了。

“篷座底下的银锭子你带上到外面闯荡去。”九爷斩断了那匹黑马身上的套绳,跃身而上,留下了那匹白马和那辆马车。

丑儿一脸迷茫地走向马车。

“小满!”丑儿叫着。

没有回音。丑儿急迫地走过去,掀开了篷座的帘子。小满歪倚在篷座的角上,脸孔白得像地上的雪,她胸前有一摊血,已凝成了一朵炫目的花。

“天哪,这是怎么了!”丑儿对着茫茫雪野,大声地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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