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宁苹果超市

湖南　刘柠柠

超市的水果部是我喜欢光顾的地方，新鲜的果实，诱人的香味，生活也变得甜蜜和美好起来。现代人的生活标准提高了，超市的工作水平也提高了，每一种水果的价格标牌上都会注明果实的产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超市里的苹果分了好几个价码。最贵的价格标牌上标注着产地:甘肃静宁。我有些不以为然:不就是苹果么，最普通的水果而已，价格的区别，无非就是商家赚钱的噱头吧。

苹果并不是我最爱的水果。

最早知道苹果，还是在少年时。那时只有十多岁，生活在湖南的一个山村里，只吃过本地出产的桃李杏子之类的水果。有一年，村子里有一个在北方当过兵的退伍军人，不知从哪里弄回来几棵苹果树苗，栽种在家门口。上世纪末的小山村，“苹果”是一个陌生的词语，苹果树也是稀罕物。大家都跑到他家去看个究竟，我也去了。当时的心情失望得很，几棵光秃秃的小树苗，怯生生地站在早春的寒风里，和本地的树苗似乎没什么区别。那位退伍军人说，苹果好吃，和我们这里的果子都不一样。他的话点燃了我的好奇心，我想看到真正的苹果。可是，村里一位民办老师告诉大家，有苹果树也没有用，苹果在南方很难存活，就算开花了也不会结果。我半信半疑。清明过后，有一棵苹果树上绽开了几朵漂亮的小花，绿叶白花，清新雅致，像一个清爽的小姑娘，不施脂粉，讨人喜欢。

那棵苹果树当然没有结果，后来，树也不知所踪。我却记住了这种有骨气的树，它们和南方的橘树一样，“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倔强地爱恋着故土，坚贞不移。

虽然最爱吃的不是苹果，但我并不偏食，常去超市买些苹果回家，吃苹果时，经常想起少年时的这件往事。买的次数多了，也慢慢学会了怎样挑选好吃的苹果。毕竟生活琐碎，我不可能经常买价格最昂贵的水果。还好，我买的苹果从来都没有令我失望。

我依然在中等价位的苹果摊上一个一个仔细挑选。紧挨着的静宁苹果，红红的颜色很漂亮，我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怎么不买这种呢?”同行的友人拿起一个静宁苹果递给我。

“贵啊!买不起!”我调侃她。

“一斤就贵一块钱而已，我们买一个吃吃看?”

我心动了，凑过去和她一起在静宁苹果摊上挑选。实际上，不太好挑选，那些个名叫“红富士”的，每一个都很新鲜，芳香诱人，个个都符合我多年摸索出来的好苹果标准:果皮光亮洁净，没有杂质，颜色艳丽，一道道好看的竖条纹，或粗或细，这是太阳的痕迹。

那天，我每种苹果都买了几个，准备回家试吃之后再判断。

咬开静宁苹果的那一刹那，我就被俘虏了。薄薄的果皮，又脆又甜，和我以前吃过的苹果不同，果肉细腻多汁，一点也不像长途跋涉而来的北方水果。

从那以后，静宁苹果成了我的首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想，这句话适用于一切美好的事物。

吃了静宁的苹果，看多了超市里“甘肃静宁”四个大字，不禁开始关注那块遥远的土地。恰好有个同学去了甘肃做服装生意，看到她回来时神采飞扬的样子，我有些不解，甘肃，在我了解的信息中，只有沙尘暴，贫瘠的黄土地，还有干旱少水。

她告诉我，她在一个县城开了一家服装超市，卖大众化服装。她还说，甘肃人好，朴实憨厚，买东西很少讲价，看好了，想买，包起就走，很少有人砍价还价。

我乐了，这样做生意，在我生活的这个南方小县城，是很少见的。买东西不砍价，在常人看来就是一个傻子。

我笑她，这不是太好赚钱了吗，你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她说，面对一群实在人，谁好意思当奸商?君子爱财也要取之有道啊。

我赧然了。世世代代生活在黄土高原上的甘肃人，拥有和高原一样宽大深厚的胸怀。黄土地的雄浑与深沉，已经融进他们的血液。

打开电脑，百度黄土高原图片，这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一道道沟壑，仿佛是大地的皱纹，又像是褪去了衣裳的躯体，尽情享受着太阳的拥抱。这块土地美得直白而纯粹，不需要修饰。和它相比，婉约的江南更像一块易碎的玻璃。而静宁正好处在北纬35度，那气候，极适宜种植苹果。

啃一口苹果，我突然明白了，静宁苹果正是太阳与黄土地相恋后孕育的孩子，勤劳善良的静宁人，把他们一个个接到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