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宁的苹果熟了

甘肃　北　流

如今，静宁长出了中国最好吃的苹果，这是许多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个昔日的寒旱贫困之地，现在已是闻名全国的苹果之乡，百万亩优质红富士苹果漫山遍野，远销大江南北、五湖四海，成为名副其实的摇钱树。

十月一日的清晨，当我的同学带我们走进静宁县余湾乡韩马村的时候，我们被眼前层层梯田上的山地果园震惊了:只见千山染翠，万树摇红，硕果盈枝，香飘秋野，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啊!我们兴奋地跳进果园，围着这棵树瞧瞧，绕着那棵树看看，“快来看啊”，“这个好看”，“这个颜色好”，“看这棵树多繁”，“这个苹果上还有露珠”，“这个树上的大”……大家像乡里人进了城一样，兴奋地大喊大叫。那些压弯了腰的枝条，有的在空中摇晃，有的快要垂地，那柔枝上圆熟的苹果，呈现出万种风情，刺激着我们的视觉、触觉、味蕾，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心旌摇荡。

我觉得，在世界四大水果乃至所有的水果中，苹果的形状是最美的。乍一看，所有的苹果形状都是圆的，但仔细看，那一个个圆形不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也不是一个个毫无生气的圆球，而是像高明的画家画出来的一样，个性十足。那果面的弧线柔和优美，光滑的没有一点棱角、皱褶，饱满而富有张力。我实在想不出自然界有哪一种东西能比喻苹果，说像一个个缀满枝条的红宝石吧，苹果实在是硕大质朴;说像一个个挂满枝头的红灯笼吧，苹果又实在那样玲珑可爱;那个头恰可在人的视线里看得真切，在人的手心可以旋转把玩。自然生长的苹果，颜色是由青慢慢转红的。但在栉风沐雨中，在尘土飞扬中，在雹灾鸟啄中，果面难免蒙垢斑驳，甚至伤痕累累。现在果农们则像保护自己的脸面甚至眼睛一样，用套袋的方法，精心呵护着自己的宝贝疙瘩。在临近收获的二十天左右，果农把一个个从幼果就小心翼翼套上的果袋，又一个一个细心地去掉，露出白如水晶的裸果，没有一点尘垢、斑点，绚净粉嫩，好像天水的白娃娃一样，羞涩地接受明亮而火辣辣的阳光的聚焦，慢慢地，一天一个样，如姑娘弹了胭脂的面庞，红润而富有光泽。过去的苹果只是向阳的一面发红，如农村姑娘的“红二团”，而现在，果农在地上铺了反光膜，光线能够均匀地覆盖整个果面，那圆熟的苹果，就像羞赧的新娘，俊俏的脸上整个红透了。红熟的苹果，散发出一种特有的淡淡的清香，远远地就能闻到。在果园里呼吸着空气，简直能让人迷醉。那天我把同学送的苹果寄给远在千里外的妹妹，快递员对收货的妹妹说:“肯定是好苹果，隔着箱子就能闻到香味。”这样好看、好闻的苹果，实在不忍心吃，但还是忍不住咬了一口，不知是酸中带甜，还是甜中带酸，不知是苹果的汁液太饱满了，还是口中流出了涎水，嚼在嘴里，清脆多汁，酸甜适中，清香四溢，大概王母娘娘的仙桃也不过如此吧。

苹果原产欧洲中部、东南部，中亚细亚乃至中国新疆，是世界四大水果(苹果、葡萄、柑桔和香蕉)之冠。我国栽培苹果已经有二千多年的历史。苹果，古代称“柰”。传说夏禹所吃的“紫柰”，就是红苹果。晋朝郭义恭著《广志》中说:“西方例多柰，家家收切曝干为脯，数十百斛为蓄积，谓之频婆粮”。当时已知“正月二月中，翻斧斑驳椎之，则饶子”，即类似现代的环剥皮技术，来促使多结果。《千字文》中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的句子。宋人李调元的《南海百咏抄》已有咏苹婆果诗云:“虞翻宅里起秋风，翠叶玲珑剪未工，错认如花枝上艳，不知荚子缀猩红。”迄至明代，不但有“夏熟”的“素萘，柰、绿柰”，而且“凉州有冬柰，冬熟，子带碧色” (李时珍)。“洁可玩，香闻数步”，但“味甘松，未熟者食如棉絮，过熟又沙烂不食”(见《群芳谱》)。19世纪中叶欧洲苹果传入中国后，就逐渐代替中国的绵苹果。明代赵时春《平凉府志》就有“庵罗 (俗称贫婆)”的记载。《一统志》曰:“庵罗果俗名香盖，果中极品也。种出西域，亦柰类也。”《圣经》上说，亚当、夏娃吃了禁果被逐出伊甸园，那禁果就是苹果。而牛顿却受掉下的苹果启发了灵感，从而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苹果是世界种植面积和产量最大的水果，其营养价值非常高。祖国医学认为苹果具有生津止渴、润肺除烦、健脾益胃、养心益气、润肠、止泻、解暑、醒酒等功效。现代研究发现，科学吃苹果还有减肥、防癌、防辐射、抗衰老、增进记忆、提高智能等效，有“智慧果”“记忆果”“医生第一药”等美称。苹果真是一种神奇的果子。

能在静宁这样一个沟壑纵横、寒旱交加之地，生产出如此高品质的苹果，是奇迹，也是定数。静宁是古成纪所在地，人文始祖伏羲、炼石补天的女娲据说就诞生在这里，飞将军李广、唐太宗李世民、诗仙李白的祖望也是这里，后来成纪三迁，到了现在的天水。历史上，这里曾经是林木茂盛、桑麻翳野的富庶之地，后来随着人口剧增、农业活动的发达，森林遭到砍伐，水土流失严重，生态环境急转直下，逐步沦为不毛之地，成为苦甲天下之地。但近几十年来，不甘贫穷的静宁人发扬“宁愿苦干，不愿苦熬”的精神，先是把陡坡地修成了梯田，然后又年复一年地尝试栽苹果树，由过去政府逼着群众栽，到现在家家抢着栽，终于实现了苹果适宜区全覆盖。据说北纬35°线左右是一个神奇的地带，不仅是世界多个古文明的发祥地，孔子、柏拉图等世界历史文化名人的诞生地，珠穆朗玛峰、黄山等世界著名自然风景的集中区，也是苹果生长的适宜区，世界上出产苹果的著名地方，像我国新疆的阿克苏、山东烟台、日本青森都处在这个地带附近。我国处在北纬35度上的地级市有:日照、临沂、济宁、菏泽、濮阳、新乡、鹤壁、焦作、济源、运城、晋城、铜川、庆阳、平凉、临夏、定西，静宁正处在这个神奇的地带上，是农业部划定的苹果最佳适生区，也获得了农产品地理产品保护认证。得天独厚的海拔、光照、昼夜温差等条件，加之优良品种，科学种植技术，遂在这里诞生了中国最好吃的苹果。

我们在这片山地果园，见证了这足以惊爆人的眼球、荡涤人的肺腑、震撼人的心灵的人间奇迹。而这奇迹，就是我们身边这些平静的、肤色黝黑的、手上皴裂的农民创造的。“樱桃好吃树难栽”，种苹果是个技术活，也是个体力活。苹果丰产技术很多，农民们把基本要领概括归纳为“一年定杆，二年重剪，三年连拉带管，四年挂果，五年丰产”。在四五年漫长的日子里，农民们要整地、栽植、施肥、打药、修剪、套袋、采摘，还有像铺沙和反光膜、搭架和防雹网等新技术，每一个环节都要付出很大的劳动。就套袋一项技术，每年要几十亿只，一套一取，就要耗费很大的时间和精力。我们参观的这片果园是老马的，他五十左右，高个方脸，有着静宁人典型的特征。他兴奋地说自己的苹果已经被客商预定，每斤四块五，但他是大户，为了带动周围的12户群众，他情愿把价格降到四块一二，我不仅为他的这种朴实憨厚的性格和先富带后富的奉献精神所感动。我们向他提出一个疑问，这么多果园怎么看管，会不会有人偷?他笑着说，现在家家户户都有，谁稀罕啊。可见这里的民风淳朴，真是一个发展中的宁静和谐的村庄。老马说他家每天要摘60筐苹果，要连续10天才能摘完，这几天忙得连赶集都顾不上。现在，静宁农民人均果品收益已达2800多元，占到农民人均纯收入的80%。家家户户种苹果，绿了山川，红了田园，富了农家，美了静宁。

我们离开韩马村的时候，老马给我们装了许多苹果，特别是精选了一些上面有字词和图案的苹果，既有“福禄寿喜”等传统喜庆字符，也有“我喜欢你”“我爱你”等现代浪漫词句，赋予了苹果新的文化内涵和价值。我在老马热情的脸上看到了苹果丰收带给他的兴奋和喜悦，也深深地为静宁人的实在、实干的个性和精神而感动。多少天了，那满枝的苹果还在我的脑海摇曳，那满园果香仿佛仍萦绕在我的口鼻肺腑，而那些创造美丽、奇迹的静宁人更让我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