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儿对话

我的职业很有特点，编辑是主业，创作是业余，所以家里家外几乎终日与纸墨书刊为伍。这不，在接到出版社的一个撰写“故国家园”的丛书选题之后，便又开始了查阅图书、整理笔记的伏案工作。我的房间就堆满或者是摆满了相关书籍，我自然也就被历史给包围了。

女儿不懂历史，或者懂点历史的碎片，因为她当时还不到八岁，才上小学二年级。当我被历史——“九一八”事变之后国破家亡、千百万军民奋起反抗的悲壮场面，张学良将军于民族危难之际、毅然发动西安兵谏的爱国壮举，中国共产党人为人民解放创建新中国的英勇牺牲精神，激动得几次潸然泪下的时候，女儿恰巧就在我的身边。她感到不解：爸爸，你哭什么？在女儿有限的记忆中，爸爸是大男子汉，从来没有哭过。所以，女儿惊讶。面对女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我必须回答女儿，哭什么，为什么哭。可是，圆满回答则十分困难。女儿的历史简单明了：风平浪静的十月怀胎，安详和谐的一朝出生，幸福温存的牙牙学语，快乐富足的学前教育……要把我对历史的感受向女儿解释，三言两语或是长篇大论都难说清楚，她没有历史的感知力啊，属于成年情怀里的东西，女儿接受不了的。

可是，我不敢怠慢女儿，我觉得这是一次实施家庭教育的好机会。我尽量采用女儿能够领会的言语，向她娓娓讲述，讲“九一八”，讲“西安事变”，讲中共满洲省委，讲刘少奇，讲关向应，讲那些让我感动悲愤得忍不住要落泪的人与事。别看女儿平时学钢琴、学英语的毅力不足，这次真还坚持了一个多小时，又让我感动不已。女儿认真地说：爸爸，共产党是好人，张学良是好人，日本鬼子是大坏蛋！对不？我怎能说不对呢？共产党是好人，但是共产党里面也会出叛徒；张学良是好人，但是他早期也做过不少对不起人民对不起革命的坏事；日本鬼子是大坏蛋，但是一些战犯经过我们党和政府的教育改造，现在正积极地为中日人民的世代友好做出贡献。女儿不了解历史有这么多的是非曲直，在她单纯明净的心灵世界，能够分辨的几乎就是好与坏，至于好与坏、坏与好的相互转化，的确不是小小年龄的女儿就能认识和感受的。望着女儿似懂非懂的样子，我说，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其实，女儿的爱国之心也很强烈。看电视，不论是何种赛事，只要有中国队员上场，她都要拍着小手，为其助威喊加油，大人们经常为她的高兴和焦急劲儿感到有趣。我对女儿说，看一个人的好与坏，关键是看他举止言行维护不维护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必要的时候还要舍弃个人的利益甚至是生命，这是大道理。那小道理呢？女儿问。小道理就是平日里要从一点一滴做起，比如说你，要有拾金不昧的精神——捡到一分钱也要交给老师；要有助人为乐的精神——扶老携幼关心同学；要有见义勇为的精神——敢于同不良风气较真……然后，我又向女儿讲了周恩来总理戴国产手表而不戴进口手表的小故事，讲领导干部不坐进口小汽车的有关规定。这些都是爱国的一些细节表现。当然，还有艰苦朴素。

女儿在片刻之间，突然明白了，她说，爸爸，那咱家为什么还用日本的东西呢？我为女儿的问话感到惊诧。索尼彩电、东芝冰箱、松下微波炉、三洋电饭锅，连桌上的一把水果刀竟也是日本产的。想不到我和妻子在日常生活中关于买“日本原装”的话题，潜移默化，竟对女儿的影响如此明显，此时终于被诱导出来了。我一时哑口无言。想起张学良前些年在美国会见日本记者时所说的话：你们以前是武力侵略，现在是经济侵略，要注意哩！曾几何时，购买“原装”日本家电，曾经成为中国一些家庭中的重要选择，以至于形成了强大的冲击波。只是由于近年来我国的家电产品在质量数量上均已达到一定的水平，才使得购买“原装”的势头有所减弱。相比较之下，我在女儿面前矮了许多，真像做了亏心事。于是喋喋不休，竟然对女儿解释了许多。

我对女儿说，因为我们的国家还处于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必须引进开放，以借鉴发展我们自己。在我们民族品牌暂时还未能打进国际市场之前，我们似乎没有能力拒绝国外的先进品牌。我对女儿说，现在我们国家已经有了海尔、格力、远大等自主电气品牌，正在世界范围内崛起。我还想对女儿说，所以你们从小就要好好学习，掌握科学文化知识，把祖国建设得更加富强，让我们的产品达到世界一流水平，这就是最大的爱国主义。我还想对女儿说，一定要懂得自己民族的历史，任何机遇、任何成就都不是凭空而生，了解苦难的昨天，珍惜幸福的今天，才能创造光辉的明天。女儿当然不能全部听懂，但是她会感应，从那专注的神情中，从那再次翻阅书籍的举动中，女儿正以一颗晶莹透亮的幼小之心对待博大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