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读《中国现代散文精选》一书书稿。一翻开书稿，便见到冰心先生的《寄小读者》，一行闪亮的文字映入眼帘：“只有普天下的母亲的爱，或隐或显，或出或没；不论你用斗量，用尺量，或是用心灵的度量衡来推测：我的母亲对于我，你的母亲对于你，她的和他的母亲对于她和他；她们的爱是一般的长阔高深，分毫都不差减”。
母爱确实是神圣的，但将此看得“神圣无边”并在著作中表示要“尽我在世的光阴，来讴歌这神圣无边的爱”的，在中国文坛上要数冰心先生了。我理解，冰心心中的“母爱”，肯定既是具体的又是宏泛的，也容括着她浓烈的“爱母”之心。在冰心的许多作品中，我、母亲、大海是三位一体的。在她看来，人类各式各样的爱中，母爱最纯真，也最伟大。母亲对儿女之爱无须特意表现，是发自内心的、自然而然的。而子女对母亲之爱的怀想与礼赞也是如此。冰心从母爱出发，推己及人，一片婉转女儿心，传达的是人间最宝贵的真情。
由此想到，冰心，这颗世纪文学之星，虽已在世纪之交陨落了，但她整整燃烧了一百年的生命，不但在文坛上，而且在国人心中，仍将继续散发着温暖。冰心，是本世纪的同龄人，也是本世纪的见证人。在动荡和苦难中，她造就了成熟的人生，极大地延长了自己的中年期，坚持着，从充满噩梦的昨天直至舒展开放的今日。有人说：“她把这个世纪悲喜交加的漫长的暗夜带走了，而留给我们一个新世纪的熹微的最初一线光明”。的确，冰心不是五四后狂飙一样的英雄猛将，但她却是这个让人敬仰的队伍中最新觉悟的女性中的一员。她起步于“问题小说”的写作，首创“随感式”的无题小诗，发起和倡导了中国新诗史中的“小诗运动”；她用通讯的方式写散文，她的《寄小读者》开辟了散文的新天地；她还是儿童文学的热情支持者和实践者。她毕生都在耕耘，而且愈到晚年，刚烈之气愈显，其短文《万般皆下品》等让人不敢相信是出自百岁老妇之手。她的高雅、文采、不倦、正气，是我们永远的精神财富。
1999年12月29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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