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自由

生命都渴望自由，需要自由。

生命是不自由的产物，生命的产生以及延续，要受到各种各样自然条件与社会条件的限制。比如卵的孵化过程，就极为复杂。公禽母禽要择偶要交配（当然蛇、鳄、鱼、龟等卵生的动物也一样），要筑窝、产卵、孵化，要为小鸟之类喂食，要防止其他鸟、兽特别是天敌的侵害。任何一个链条出毛病，都会导致个体生命的破灭与生命延续的缺损。

生命是在同不自由抗争中壮大与发展的。从最简单的单细胞生命，到最复杂的哺乳动物，生命之所以能从混沌中诞生，从冷寂中发展，是因为生命是在不断地克服各种障碍、各种艰难险阻，在绝望中挣扎的结果。

在非洲的大草原上，处于生物链顶端的狮子，在旱季，在食草动物远走他乡的日子里，也不得不忍饥忍渴受尽煎熬。小狮子的生存率，不到三分之一。狮子相食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比狮子低端的动物，其生存的环境更为艰难。

生命却又是最需要自由的。虽然中国的古人说，“不自由，毋宁死”，那是主观的要求，是政治性社会性的表述，有些绝对化，但生命的本质要求之一，确实是自由。这里面，包含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鱼要有在水里游动的自由，鸟要有在空中飞翔的自由，不论高级动物，还是低级动物，都需要享受阳光的自由，呼吸空气的自由，摄取生命养分的自由，欣喜的自由，悲伤的自由，求偶的自由，传宗接代的自由。

与走兽比，我以为鸟的自由度更大一些。当然，人类除外，人类已可以到宇宙飞行，可以登上月球，鸟还未做到。但除了人，鸟不会输给任何一种走兽。《庄子》中说：“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古人将鸟神化了，但没有鸟相对较大的自由度，也激发不了古人那么神奇的想象力。斑马、角马、野牛、羚羊等动物也迁徙，但迁徙的距离相对较近，候鸟的迁徙，常常是几千里几万里。通过环志，人们可测出鸟迁徙的准确距离。

鸟有千万种吧，什么鸟最自由呢？或者说什么鸟最具有自由精神自由禀赋自由气质自由要求呢？大雁？雄鹰？海鸥？孔雀？八哥？似都不是，最自由的鸟，我以为是麻雀。

不错，麻雀与其他鸟比，离人类最近，它飞奔在田间地头场院，栖息在屋檐、墙洞、马棚，一些地方的人管它叫“家雀”，如果因此认定麻雀最驯顺最听人的话最可以任意摆布，那就大错特错了。八哥可以学人话，鹰可以被架在人手臂上，老虎狮子大象可以被人耍，而麻雀不行。麻雀是不让人养的，抓在手里，或关在笼子里，麻雀会乱撞，会绝食，会气死。很敬重甚至有些敬畏麻雀。

与其他动物比，人是最自由的动物，又是最不自由的动物。束缚人类的，是人类自己的心灵。

2007.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