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宁夏中卫市出了一次水上事故。十六位农民乘自制的铁壳船到黄河沙洲上收获玉米，在返回途中，因为超载严重，致使船沉入河中，六人失踪。所谓“失踪”，是媒体语言，有点像外交辞令。黄河里“失踪”，与在深山、大漠、丛林失踪不可等量齐观，生还的可能几乎等于零。“失踪”是“遇难”的同义语。估计从河里打捞出的那六个人，不会是“生还者”，不会甩着两只手走上岸来。
据知情人讲，出事时，有明白事理者，将自己的两袋玉米棒子率先扔进了河里，并号召大家都扔，以减轻重量，保证铁船不沉，保全众人的性命。面对滔滔的黄河水，面对失去控制，在打漩，在倾斜，在倾覆的冰冷的铁船，十多位农民迟迟不予行动，不肯扔掉将致自己于死地的玉米棒子。结果呢，那金灿灿的玉米要了种它爱它惜它的农民的命。
面对此次沉船事故的消息，我想到的，不是责怪农民擅自造船，不是愤怒于有关部门的疏于管理，不是不屑于农民的小家子气。我感到的，是农民的可怜。中国的农民，几千年来一直处于半温饱不温饱的状态。虽说改革开放之后，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相对自由了；虽说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农民们温饱了奔小康了，但总体上，其收入很低，只有城市人口的四五分之一。有些农民仍徘徊在温饱与饥寒的边缘。一两袋玉米棒子，价值多少，往最高处估，一百元撑破了天吧。全船的玉米，总值不过三四千元吧。可农民们在生死关头，仍然舍不得扔掉。这让我们闻之为之心痛，为之震撼，为之惭愧！
中国的农民很老实，尤其新时期的农民，识大体，顾大局，为国家的工业化，为国家的强盛作出了重大的牺牲与贡献。应当尊敬农民，体恤农民，帮助农民，让农民真正富裕起来。只有玉米棒子在农民眼里轻了，他们的生命才能重起来珍贵起来。社会的价值天平才会平衡。农民的生命珍贵了，国家、民族的形象才会尊贵，才能经得起世界的询问与历史的叩问。
2007.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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