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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好演员斯琴高娃

时间:2022-01-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团长热情地欢迎了我们,并亲自陪我们看演员,这个时候才知道要看的人叫斯琴高娃。与斯琴高娃首次会面的场地很特别,不知为什么,安排在一个陈旧的好似排练场的大屋子里。在团长向斯琴高娃介绍我们的来意时,我突然有种很别扭的感觉,这种布局架势很像审讯,不像选演员,斯琴高娃现在坐的那把椅子,是否就是为常来被审问的人预备的?

——协拍《占领颂》

(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海拉尔、长春、大连、沈阳、北京)

我住的长影三宿舍是个集体宿舍,就是人们常说的“筒子楼”:一条走廊两侧一个门一间房一户人家,厨房和厕所都是集体公用。我们那时多数职工住的就是这种房子,长影一宿舍、二宿舍、五宿舍都属这一类。拍完《黄河少年》之后的某天一大早,我还没起床,就有人到家喊我名字,告诉我当日几点之前要赶到火车站,出差去沈阳看戏。我忙起床穿衣欲开门迎客,那人说完已匆忙走了。捎信的是张健佑,老熟人,当年我们独身时曾在一宿舍同住一个寝室。他早年在影片《列兵邓志高》中演男主角出了名,后来做副导演。

我按时赶到长春站,见到了同去看戏的人。他们是老厂长苏云,老导演苏里,艺术片室领导兼制片主任杨文浩,《电影文学》副主编高鸿鹄,加上张健佑和我,一共6个人。这个阵势出乎意料,原以为是大队人马去沈阳观摩演出呢!

事情的原委是,上边有指示,要求北影、上影、长影3大制片厂各拍一部歌颂“文革”的故事影片,北影和上影已开拍多时了,长影还没有选题,压力很大。听说省革委会领导找长影领导谈了话,在无可奈何情况下决定,拍摄本不看好的话剧《占领颂》。

我们一行6人抵达沈阳火车站时,没想到辽宁省和沈阳市两级革委会都派人来迎接,几辆小轿车就停在车厢门口的月台上。下榻处也是当时有名的国际饭店,如此高规格的接待使人震惊,起码我是第一次,说明要干的事非同小可。我们当晚看戏,当晚讨论,参加座谈的人很多,人家是来听取我们意见的。讨论的结果是话剧还不太成熟,离拍电影要求有一定距离。回饭店后我们自己开会,苏里导演不认可这个戏,拒绝执导,最后苏云厂长和杨文浩主任研究决定,把我留下帮助修改剧本,把话剧改编成电影剧本。我没资格表示反对或同意,只能默然接受。

《占领颂》话剧的作者是辽宁大学的老师余智先、沈阳话剧团的编剧高原、沈阳医学院的老师刘思诚。顾名思义,《占领颂》是歌颂工人阶级占领上层建筑的。故事大意是蒙古族少女,来自牧区的“工农兵”大学生如何与“工宣队”师傅配合向医学院的学术权威、“走资派”斗争。当地领导非常看重这次改编,把我和3位作者安排在一个外号叫“安乐窝”的内部招待所,还组织了七八位从各单位挑选出的“工农兵”业余作者来参加学习、讨论,也算集体攻关吧。整个合作、创作气氛还挺融洽,大家对我挺尊重。我知道自己担负的责任有多大,但原剧基础已确定,人家在舞台上已经演出多场,反应还可以,我也只能在电影的改编上出些主意,在丰富故事情节和塑造人物形象方面想些办法。经过一段艰苦努力,剧本有了起色,我带稿返回长影,向苏云等领导汇报,审查认定后,决定上马拍摄。

新组建的摄制组导演是王枫和可人,两位中年新手联合,我任副导演。这个戏的演员除3位蒙古族演员需寻找外,其他全部由沈阳话剧团原剧组承担。选蒙古族演员的任务自然落在我的头上,其中演爸爸、妈妈的演员已经有现成的目标,关键的关键是女主角,一个牧区长大的“工农兵”女大学生。上哪去找?我们四处打听线索,有人说,内蒙古歌舞团有个报幕的女青年可能符合你们的要求,我们觉得有门儿,于是,放弃其他线索,首先奔她而去。我和副摄影韩东侠当即飞往呼和浩特市,安排完住处后马上驱车奔内蒙古歌舞团

团长热情地欢迎了我们,并亲自陪我们看演员,这个时候才知道要看的人叫斯琴高娃。与斯琴高娃首次会面的场地很特别,不知为什么,安排在一个陈旧的好似排练场的大屋子里。屋子显得挺空旷、零乱,一些废旧的桌椅板凳,还有破损的旧钢琴等杂物堆放在一面墙边,摞得高至屋顶。团长带我们坐在靠窗边的几把旧椅子上,一张老式办公桌横在我们面前,上边什么也没有。在我们和门口之间的空地上孤零零地放着一把椅子,距离我们有四五米远,好像是专门为要见面的人准备的。不一会儿,斯琴高娃走进门,还真就别无选择地坐在了那把椅子上。在团长向斯琴高娃介绍我们的来意时,我突然有种很别扭的感觉,这种布局架势很像审讯,不像选演员,斯琴高娃现在坐的那把椅子,是否就是为常来被审问的人预备的?好在谈话挺平和随意,冲淡了紧张尴尬气氛。我仔细观察:斯琴高娃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两腿并拢,双手扶膝,平视聆听,显得训练有素,很有涵养,初识印象挺好。我询问了一些她的自然情况,也介绍了我们要拍的电影内容和要选的女主角条件要求。她基本上是问啥答啥,不多说,没有想积极主动表现自己的欲望。从形象、年龄、气质等条件看,她符合我们戏中人物的要求。我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因而也就流露出选用的倾向。与韩东侠耳语交换意见,他也没有异议。由于拍摄任务紧迫,没有多少时间可再犹豫,就果断地表态,她被选中了。晚上,斯琴高娃到招待所来找我们,说是她的一位姐姐要请我们去她家里吃蒙古族饭。我们想谢绝,但盛情难却,也想借此机会多了解熟悉她,还是去了。

她这位姐姐在家设宴,请来多位高朋贵友陪同,酒菜佳肴摆满了一大圆桌,比宾馆饭店还要丰盛。我吃蒙古族饭不是第一次,但吃蒙古族手把肉还是头一回。趁着正上菜,大家还没动筷子的工夫,我检验了一下斯琴高娃的表演才能,毕竟她没拍过电影,也没经过科班训练,我心里还不十分有底。我说:“高娃(我已开始这样称呼她了),你给我们朗诵一首诗怎么样?散文也行,如果没有现成背好的,找张报纸上的文章读一读也可以。”我有意看看她动起来什么样。斯琴高娃很领会意图,什么也没说,缓缓地从我身边站起,胸有成竹地朗诵起来。我侧身仰望着她的表情变化,倾听她的诗句表达。她朗诵的是一首散文诗,内容记不得了,但她的表演神态至今仍留在我的脑海里。她能很快进入诗的意境,全神贯注、情绪饱满、语调适中,普通话也很标准,一下子就把全桌人吸引住了。我很振奋,庆幸这个演员选对了。我根据自己的经验,当时就判断,这是个好演员材料,已经显露出了天赋。我没等她朗诵完就中间打断,说:“可以了。挺好。”为了缓解气氛,我又提出:“听说你是舞蹈演员,能给我们跳一段吗?”斯琴高娃欣然接受,起身退离饭桌,很大方的即兴跳了起来……此时菜已上齐,马上请她归座,我们在全桌人的热情和祝福声中开始品尝别有风味的蒙古族“手把肉”。

我和韩东侠很高兴,不是因为吃了“手把肉”,是因为很快找到了演女主角的演员,而且估计会很不错,所以,回招待所后马上给导演王枫打电话,介绍我们的可喜收获。王枫很冷静,不同意马上办借调手续,让我们先把斯琴高娃带回剧组,试试戏再定。王导的考虑有道理,因为他担负着主要责任,没见到演员光听我们说是有点心里没底。可是,我们的态度已定,也没有时间和线索再到处寻找了,所以反复说服王导,让他相信我们的眼力和判断。不知王枫是迫于形势还是相信了我们的介绍,最后他同意我们可以办借调手续,马上返厂。到此,好像一块石头落地了。常言道,夜长梦多,果然我们还没过夜呢,就做上了噩梦。我们办完了手续,麻烦也就来了。

那个年代,借演员颇似借调干部,需要层层主管部门审批,倒是酬金、劳务费等不用谈,有国家标准规定,无需商榷。我们先征得歌舞团领导同意,再去自治区文化局(当时还没升格为“厅”)汇报、审批。文化局的刘局长是长影的老朋友,给予了热情支持和帮助。我们又去自治区政治部报审,也顺利过了关。可就在我们准备买票要走的时候,斯琴高娃突然来找我们,说团长找她谈话,不让她去长影,让她去上影厂《祖国啊,母亲》剧组报到,演一个丫环。我们听了很吃惊,这不是一女两嫁吗?已经确定了的事情,怎么可以随便乱改呢?着实让我们犯了难。

我们刚到呼市就听说了,上影一个剧组正在这里挑选演员,而且阵势很大,每个角色都有A、B、C三个演员备选,那时就用上了摄像机先给演员试镜。我们还知道,这个戏的导演是著名老艺术家汤晓丹,编剧是内蒙古名作家兼自治区文化局副局长玛拉沁夫。从哪方面讲,我们都无法和人家比,只有让斯琴高娃自己拿主意了。我说:“你是怎么想的?关键是你的态度。你愿意去上影演那个丫环角色,你就去,我们再另选别人;你如果还愿意演这个工农兵大学生,我们已经办完了借调手续,可以马上去长影报到。这可是个女主角啊!”斯琴高娃表态很干脆:“上影虽然先录像了,但是挺长时间也没宣布谁被选上了,哪像你们长影,这么痛快,我去长影!演丫环的人他们还有。”可是,她表完态,也迟疑地流露出畏难情绪。我明白,她怎么和领导说呀?我说:“你同意去长影,我们当然高兴。至于怎么向你们团长说,这好办。你可以把责任全部推到我们头上,一切与你无关。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也没和我们说,就当我们不知道,你说了我们也没有相信,反正我们这件事在先,已经办完了借调手续。这样办,我以你的口气替你起草一封给团长的信,不让你担任何责任。你回去按这个意思改写一下,托可靠的朋友帮你转送给团长。等我们走了以后在送。你再找朋友帮忙,替咱们买三张去长春的火车卧铺票,马上走人!”她始终没说什么,只是认真地听我说。那时的斯琴高娃还很年轻,并没有碰到过这么纠结的事,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更好,就全听我们的了。我很快替她起草了给团长的信,和买火车票的钱一同交给了她,她把两样东西放好,就默然走了。

我们很快选到了合适演员,又想出了摆脱困境的办法,很不容易,生怕再节外生枝,因此临离开呼市时,带着斯琴高娃“演出”了一幕有惊无险的“偷渡”戏。我们买到的是正规火车卧铺票,但没敢正大光明地进候车室等候上车,总担心有人会追踪拦阻我们,我突发奇想,决定迂回进站台。韩东侠和斯琴高娃也很理解我的意图,一切听指挥。我们转到火车站右侧方向,沿着铁路边上的马路走,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找到一个能通向铁轨路基的小道爬了上去;然后我们调转方向顺着铁轨向回走,奔向准备上车的站台。我们一路上谁也没说话,黑灯瞎火的,深一脚浅一脚,还真有点“偷渡”的紧张感觉。我们到了站台也没敢站在有灯亮的地方,直到火车开来,上了车,那股忐忑不安的劲儿也没全消失。我看着坐在卧铺上的斯琴高娃,始终心神不定,火车已经开出去好几站了还没稳定情绪,好像干了一件什么大的错事。为了缓解紧张气氛,也为了相互了解沟通,我们主动和她聊天,谈我们这部要拍的电影,谈她要扮演的角色,谈电影表演创作特点。也谈她的成长经历、家庭情况。斯琴高娃朴实无华,很真诚。我们的谈话轻松自由,大家没有陌生感。

斯琴高娃来到长影剧组后和大家见面,对她反应良好,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我因再次接受修改剧本的任务,过了好多天才去招待所看她。这时的斯琴高娃整个人好像变了个样。她心情开朗,脸露笑容,说话语速也加快了。她说:“每天早晨都坚持练功,还不快点拍,人都要养胖了。”我问她:“家里那边有信吗?团长看了你的信有什么反应?”她嫣然一笑,说:“团长看到信了,没说什么。团里的人也没议论这事。”我也笑了,觉得那天晚上“偷渡”的事,有点防范过度了。

剧本总算定稿了,可以开拍了。季节要求,也不允许再拖延时间。我们的第一个外景地定在黑龙江省的海拉尔(那时还没有划回内蒙古),抢拍草原上的戏。我因犯胃病在家治疗,没有随大队人马一起走。可是,没过几天,厂里通知,剧组催促我快点去外景地,因为导演之一可人病倒在床上不能工作,另一位导演王枫忙着分镜头,没有人排戏。我停下汤药,带点成药,与后去的录音师一同赶赴海拉尔。我到后才清楚,沈阳话剧团的工宣队比我们还着急,全团主要成员几乎全来了,总不能干待着不干活儿呀!我第二天到现场,拍了一些场面需要的、情景需要的镜头。斯琴高娃演戏很认真,虚心接受别人的指导帮助,可是万没想到晚上回到住地,就有人告诉我,要换掉斯琴高娃。我听到这个消息很吃惊,马上去问二位导演和摄影等其他主创人员,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说,她不像工农兵大学生,也不太会演戏,还有人说她化妆过敏……理由很多,一句话,不看好她了,非换人不可。我急了,据理反驳:“刚来时你们不是都看好了吗?什么样的像工农兵大学生,有标准吗?你们看她演戏多认真,多有激情,就是排练、走位她都使足了劲儿演,怎么就不行?她头一次拍电影,还不太明白和摄影镜头配合,说明白了,多练几遍,她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谁第一次拍电影都有这么个过程。”我还说了狠话:“都什么时候了,还想换演员?我没处去找了,谁要是能找到比她强的,我负责送她回去。”谁都能听出来我这是气话,也有点要挟的意思。后来,换人的事就不提了,可能是我讲得有道理?也可能觉得真没处找去了。这事我没和斯琴高娃说。她是否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我也没问。工作照常进行,我有意加强了对她的镜头前表演辅导,这也是我副导演工作分内的事。斯琴高娃通过自己的努力慢慢征服了大家。随着拍摄工作的不断推进,她逐渐熟悉了拍电影,也逐渐适应了镜头前的表演,由于认真和敏于感悟,表演才华也不断显露出来。另外,斯琴高娃不骄不躁,虚心听取各个部门对自己的意见,与大家相处得不错,赢得了“民心”,人们也都亲切地叫她“高娃”了。

《占领颂》是部政治影片,又是在政治风云变幻中拍摄的,命运注定坎坷。就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紧张抢拍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毛泽东主席逝世的噩耗,有如闷雷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全摄制组一下子笼罩在无限悲痛的气氛中。上级指示,停止一切娱乐活动,我们也停拍了。当地政府组织牧民在野外草地上举办了缅怀毛主席的哀悼仪式,我们全摄制组集体参加,斯琴高娃也在其中。忌日过后,我们迅速拍完海拉尔景地的镜头,马上转移去第二个外景地大连市。为了抢时间,火车路过长春站时,除我以外,其他人都没允假回家看看。我为什么被特殊照顾?原来是家里出事了,还祸不单行。摄制组领导早已知道,但没告诉我,怕影响工作。我家因好些日子无人,晚上窗户没有光亮,被小偷拆锁撬门,几乎拿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我爱人和孩子去哪儿啦?又一个坏消息:我岳母年迈病危,她们去身边守护。我岳母中年丧夫丧子,后改嫁,我爱人是她的唯一亲生女儿,临终放心不下,生命垂危时还坚持着等我这个女婿来见上一面,好像是有托付。我见到她时,她已躺在炕下临时搭的木板上,双目紧闭,微有喘息。我大声呼唤她,告之我来了。围着的其他亲属也高声地叫喊。她好像有所感知,头微微地动了动,没过多久就停止了呼吸,似放心地走了……

发送完岳母,我急忙赶去大连参加拍摄。一天在大连火车站广场拍摄斯琴高娃在大雨中淋浇的大场面戏,三四辆消防车人工降雨。火车站已戒严,上下车的旅客需绕行。群众演员来自民兵和大学生志愿者,围观看热闹的可谓人山人海。由于导演和摄影师意见有分歧,排练了几次还不能正式拍摄,被淋湿的斯琴高娃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摄影机前耐心等待。我在外围指挥群众演员,远远地望着他们,无能为力……这时已经进入秋季,消防车从地下抽上来的水又很凉,斯琴高娃穿着湿透了的衣服久立广场无怨言,又显现出一个好演员的美好品德。写到这,我很感慨,斯琴高娃能参拍那么多有名的戏,塑造出一个又一个可圈可点的人物形象,成长为大演员、明星,在早年初学乍练时,就已表露出了诸多成功要具备的素质,这不仅仅是靠表演天赋的。

当我们在大连拍完大部分外景镜头时,又突然传来粉碎“四人帮”的消息,“打倒王、张、江、姚”的大字块、大字报贴满街头巷尾,摄制组一时不知所措。为了完成拍摄任务,就得继续拍,可是要政治立场鲜明,就得马上停拍,这部影片就是按“四人帮”旨意投产的。很快厂里来了通知:立即停拍,做好善后工作返厂。这是国家政治大局突变,都得赶紧改变思维,冷静地想一想。斯琴高娃也不例外,可能她会自认命运不济,第一次拍电影就这么夭折了。为了安抚三位蒙古族演员(另两位是演她父母的),剧组安排我和韩东侠陪他们在大连市逛了逛,还通过朋友关系,联络到战备地下山洞商店参观,买了一些市面上不易买到的干制海产品。斯琴高娃还买到了“出口漏”——一台微型半导体收音机,其时尚地位不亚于今天的高端智能手机。组里为他们准备了返回原单位的火车票,直到把他们送走,斯琴高娃第一次“触电”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年,斯琴高娃来长春找我,表示还想拍电影。这时的她,已经对戏剧、电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歌舞团唱歌、跳舞、报幕已经无法施展她的表演才华了。来长春之前她也去沈阳话剧团看望了新结交的朋友。我当然支持她演戏、拍电影,答应她留心推荐。后来她那位请我们吃“手把肉”的姐姐因公出差来长春,也来找我表达同样的意愿。我这个小人物能有多少能量可帮助?“四人帮”刚刚倒台,拍电影更谨慎,量也少了,只能说,“等机会吧。”

一晃到了1979年,我因借调到文化部电影局青年摄制组工作,有幸参加了那一年的优秀青年电影工作者获奖表彰大会,会上又见到了斯琴高娃。她因在“八一”厂拍的影片《归心似箭》中成功地塑造了女主角,受到获奖表扬。当她途经我身边登上领奖台时,我和她握手表示祝贺。这次获奖的人不仅拿到了证书,每人还得到一个装奖金的信封,有人抽出里面的大票向大家展示,是人民币100元。晚上,大会在民族饭店组织了联欢晚会,斯琴高娃应邀表演舞蹈。她随着音乐的节拍大方地跳进了表演区。她的舞蹈是自由式的,虽然是即兴,但舞姿婀娜,似蒙古族舞,似吉卜赛舞,又似现代舞……吸引了摄像师和照明师端机举灯跟着她跑,也引来阵阵热烈的掌声。看得出,斯琴高娃是由心往外高兴。就在这次晚会上,我把斯琴高娃引荐给长影老导演张辛实,饰演张导正在筹拍的一部影片中的日本间谍。很遗憾,这部戏因故未拍,合作未成。

不日,斯琴高娃到北京市委第三招待所(后改名京兆饭店)来看我,同来的还有我们在海拉尔拍片聘请的蒙古族翻译小敖,经高娃介绍我才清楚,他们已结为夫妻。我们叙旧谈心,同感时光飞快。我问她:“下一步拍什么片子?”她说了三四个电影的片名。我又问,“都演什么角色?”她说:“都是寡妇。”我当即表示反对,说:“这怎么行!你在《归心似箭》里演的是寡妇,由于表演成功,人们信服认同了;但也不能因此让你把银幕上的寡妇角色全包了呀!那会让你过早定型,戏路变窄,你演员的生命也会缩短的。”我给她举了演员李仁堂的例子。李仁堂最初在影片《青松岭》里成功地扮演了老农形象,长影拍《创业》时大胆起用他演了党委书记,也成功了,可是从此开始接二连三地演了好几个书记人物,成了演“书记”的专业户了。也从此,他塑造的人物形象开始在观众的印象中慢慢变模糊,以至于淡出了人们的记忆。我说服斯琴高娃,让她相信自己的才能和潜力,争取扮演不同类型的角色,反差大一点的更好。这时,她才透露给我一个信息,说北影的《骆驼祥子》剧组找过她。我忙问:“让你演什么?”她说:“虎妞。”我听了挺兴奋,立即表态,“这个好哇!名作家的名著,还是女主角!”她却没有太兴奋,流露出犹疑畏难的情绪。我说:“《骆驼祥子》的导演是凌子风,是我的老师辈,是有经验有成就的著名导演。由小说改成电影的《红旗谱》就是他导的。他如果能看中你,说明看到了你的潜力,要相信他的眼力,去大胆演。”为了鼓励她、帮助她,我又多讲了一些如何演好虎妞这个人物的一些想法。我说:“你可能觉得自己和虎妞这个人物差距比较大,有年龄、性格、气质和形象方面的差距,还有时代的、地域的、社会的差距,你还比别人多了一条民族差距。这不要紧,可以通过学习和钻研弥补。你首先要熟读老舍先生的小说原作,再找些老舍先生描写当年老北京的其他作品阅读,有关旧北京那个时代的其他相关资料也可找来多看一些,让自己沉浸在那个时代老北京的氛围之中,再根据剧本的故事情节要求,认真琢磨和深刻感悟祥子和虎妞这一类社会底层人物的思想感情,在此基础上再按虎妞的特殊性格要求去表演,肯定能成功。”为了让她更具体地感觉到我说的一切,我把自己在电影学院学习演鲁迅名作《阿Q正传》里的赵太爷的经验和教训介绍给她,因为从演戏角度说,这两部作品两个人物有诸多相似之处,她完全可以借鉴。我还对她讲:“《骆驼祥子》话剧已演过多年,塑造虎妞形象的演员也有多位,其中,著名演员舒绣文扮演的虎妞最为成功,被赞誉为‘活虎妞’,你这个年龄段的人没看见过,你要演虎妞肯定会有人向你介绍她的表演,来引导你,遇到这种情况时,你可以虚心听,认真琢磨,但千万不要按别人说的去模仿。你要从原著中吸取营养,主动积极地去创作,在导演的指导下,在银幕上塑造出你斯琴高娃式的虎妞形象。”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直是安静地聆听,很少插话,坐姿仍像几年前初次见面那样端庄,俨然似听我给她讲课。坐在她身旁的小敖当然也没出声,陪着她听。这次见面,谈话时间较长,室内都昏暗下来了也没想起来开灯。我想请他们吃晚饭,斯琴高娃推托说有事要办,执意要走,我也不好再挽留。至此告别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不过,我经常听到媒体上有关于她的好消息。斯琴高娃已经饰演了很多角色,在银幕和屏幕上塑造出不少人物形象,被评论界誉为“实力派演员”、“戏骨”、“戏疯子”。但极少有人知道她是如何起步的。斯琴高娃没有读过正规电影、戏剧院校,全凭天赋和个人努力,实践自学,向合作伙伴学。她态度谦逊谨慎、虚怀若谷,实在难能可贵。机遇也就频频降落到她头上。这是我当年与她几次接触的理性判断,而在她的演艺生涯中,起奠定基础作用的是开初迈出的几步:参拍《占领颂》算是学习练兵;《归心似箭》的首战告捷当是拿到了优秀毕业证书;而《骆驼祥子》的圆满成功,该是她开启了通往成功之路的大门。我有幸在她起步时认识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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