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家的别墅

■姜红伟

在举国上下喜迎党的十八大胜利召开的前夕，我回到阔别十八年的老家——大连瓦房店市许屯镇乡下看望我的老舅。

这次重返故里，我是奉了母亲她老人家的圣旨，她希望我回老家去看看她牵挂着的弟弟——我的老舅这些年生活过得怎么样？拿了母亲的令箭之后，我骑着列车的快马，一路马不停蹄，飞向故乡。

那天是8月18号的上午，在许家屯车站下车后，归心似箭的我犹如一支箭一样被火车射出来，射向8月的乡村。

8月的乡村，是一首清新隽永的田园诗。诗中诗着农家大院，诗着袅袅炊烟，诗着鸡鸣狗吠，诗着鸡鸭成群，诗着红男绿女，诗着欢歌笑语，诗着枝繁叶茂，诗着苹果飘香。走在通往老舅家的乡村公路上，拜读着身边一首又一首充满了丰年意象的诗歌，赏心悦目的我忘情地陶醉于诗美之中。

在火车上的时候，我告诉老舅我回来了。喜出望外的老舅高兴得在手机里笑出了声，爽朗的笑声犹如一首嘹亮动听的民歌。我问老舅还住在原来那疙瘩吗？老舅告诉我，他还在老地方住着，到了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在家里等我。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老舅家到了。在左邻右舍的砖瓦房和前院后院的小洋楼的包围中，我看见老舅家那间低矮的草房犹如一只鸭子匍匐在一群大鹅之中。

走进老舅家的大院，我如饥似渴地打量着久违了十八年的老舅家。眼前的这栋草房，似乎还依旧抄袭着十八年前的老样子：厚厚的荒草铺盖着房顶，黑黑的泥土包裹着房架。墙壁上的颜色斑斑驳驳，房顶上的烟囱歪歪斜斜。陈旧的房门飘飘摇摇，不断地走私着冷风。松动的窗户呼扇呼扇，不停地偷渡着凉意。由于风吹、日晒、雨淋、霜冻，这栋草房已经变成一只在狂风恶浪中挣扎的小帆船。拉开房门，低头进屋，在屋里迎接我的却不是老舅的身影，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泥土掺杂着青草气息的味道，和我十八年前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

老舅家的大屋是卧室，尘土飞扬的地上挤满了大衣柜、五斗橱、高低柜、靠边站等老家具和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等老物件。黑白色彩的棚上糊满了《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辽宁日报》《大连日报》等老报纸，墙上贴满了单幅或成组的杨柳青年画。墙的东面中间挂着一幅用镜框镶着的伟大领袖毛主席神采奕奕的画像，画像下面悬挂着一座老式的座钟。墙的西面中间挂着三个镜框，里面贴满了老舅一家八口人各式各样的老照片。老舅家是火炕，炕上立着一座长方形的炕勤，炕勤里、炕勤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被褥。火炕上铺着一层用高粱秆编织的凉快的炕席，炕上放着一张四方桌和一个铜火盆、一个烟笸箩。

老舅家的小屋是仓房，仓房里堆放着大酱、咸菜、花生、芸豆、大米、白面、土豆、粉条、苹果、白梨等大量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仿佛在举办着一场琳琅满目、丰富多彩、争香斗味的食品博览会。

在老舅家参观了大约十五分钟后，我的手机响了。老外甥，你到了吗？怎么还不进屋啊？老舅，我就在你家呢，怎么没看见你啊，你在哪儿啊？老外甥，你在我哪个家啊？老舅，我现在就在你家原来住的那个泥草房里啊！哎呀，老外甥，我忘了告诉你了，那是我住的老房子，我现在在新房子等你呢！哎呀，老舅，你老人家还有别墅哪？啥别墅啊，老外甥，你出来吧，看前院，我就在那栋小楼里等你呢！

走出老舅家的泥草房，抬眼望去，只见前院一座银灰色小二楼的背影。从后院绕过去，走了大约五十来步，绕到前院，我看见了笑眯眯的老舅站在楼门口，脸上写满慈祥的目光和喜悦的表情。

和十八年前相比，七十六岁的老舅明显有些旧了，旧得犹如著名画家罗中立创作的那幅油画《父亲》。

老舅虽然已经旧了，但是他的别墅却是新的。老舅的这座小楼建筑面积91平方米，使用面积63平方米，楼的形状恰似一只昂首挺胸、豪迈自信的雄鸡。楼顶是红红火火的红色，楼身是金光闪闪的金色，楼前种植了13种茂盛的花花草草，楼后喂养着56只可爱的鸡鸡鸭鸭。走进老舅家的楼房，我犹如刘姥姥闯进大观园一样，一边目瞪口呆地走着，一边眼花缭乱地欣赏着。楼房上下共计18节楼梯，东南西北共计4个阳台。一楼左边是厨房，海尔家族的电冰箱、洗衣机、电饭锅、微波炉、电炒勺和全套厨具、餐具一应俱全。一楼右边是客厅，沙发、茶桌、衣柜、超薄电视、液晶电脑一样不少。二楼是一间带卫生间的大卧室。每个房间铺着干净光亮的地砖，贴着五颜六色的墙纸，挂着造型别致的吊灯，将小楼打扮得流光溢彩、美轮美奂。博览完楼上楼下的风景后，我的心犹如一块调色板，涂满了惊讶、惊喜、惊疑的三原色。我惊讶的是老舅家居然提前告别了温饱的日子，我惊喜的是老舅家的生活居然达到了小康水平，我惊疑的是老舅家为什么在短短几年间发生了如此今非昔比、翻天覆地的巨变？走出老舅家的楼房，回头打量着老舅家的别墅，我顿时立正成了一个感叹号！

在和老舅攀谈的过程中，我了解了老舅家“鸟枪换炮”的原因。那年，国家取消了“皇粮国税”，给全国的农民彻底地松了绑。因为种苹果，六个发了家、致了富的儿女一起集资为老舅建造了这座“别墅”，并重新添置了高档的生活用品。别墅盖成后，儿女们想把那座草房拆掉，可老舅死活不同意。他说虽然如今我们过上了好生活，但是也不能让子孙后代忘了过去的苦日子。于是，在老舅的固执下，草房便保留了下来，变成了老舅家一座忆苦思甜的家庭历史展览馆。

在老舅的新别墅住了三天后，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临别前，面对老舅家对比强烈、反差巨大的草房和楼房，我拿着数码相机进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的拍照。我准备回家后将照片拿给我的母亲，让她老人家看看她的弟弟生活过得好不好？日子过得富不富？我相信，母亲看了老舅的新别墅一定会特别高兴，为今天瓦房店人的好日子高兴，为今天瓦房店的新农村高兴，为今天的盛世中国高兴，为今天的中华民族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