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顺的机会

孝顺的机会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年初一这天，美国旧金山一家养老院的七十多位华人老人一大早就乘电梯到了底楼大厅的接待室，等待他们的子女前来拜年。他们中的大多数从早上八时多一直等到了下午四时多，就餐也只用了短短的几分钟，竟还是没能等来他们盼望的身影。一直等到喜气洋洋的早晨变成了泪眼婆娑的黄昏，他们才满怀怅惘地离开大厅接待室，回到各自孤单的房间，嘴里还在为他们的儿孙们开脱：“他们一定是太忙了，实在腾不出空来了。”

当我听朋友讲述他亲眼目睹的这一幕时，我的心被愤怒填满了。世界上如果需要一个忘恩负义的诠释，这是最现成的例子。

因为他们的父母已经到了住进养老院的年纪，这批天良沦丧的子女们想必也应该是人到中年，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配偶，有自己的子女了吧。他们在自己的家中，和丈夫妻子在一起，有儿子女儿环绕在一边，想必也感到其乐融融吧！可是，他们可曾想过，他们不但是为人夫，为人妻，为人父，为人母，他们同时也是为人子，为人女的。他们不但要尽为人夫、为人妻、为人父、为人母的责任，他们也应该尽为人子、为人女的责任的。

因为他们已经结婚，已经为人父母，想必他们应该知道母亲十月怀胎，把他们生将出来的不易，想必他们应该知道自己的父母孕育了他们的生命，赋予了他们的生命。

因为他们已经结婚，已经为人父母，想必他们应该知道父母养育他们所付出的心血。以孩子十八岁成人计算，那是六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十五万七千多个小时的辛苦，其中有孩子日啼夜哭时的困倦，孩子头痛脑热时的焦虑，孩子发育成长时的烦恼，对孩子行为过错的教诲，对孩子时时刻刻的嘘寒问暖。

因为他们已经结婚，已经为人父母，想必他们应该知道他们的行为也在给自己的子女做下榜样，当他们年迈的时候，孩子同样可以把他们送进养老院，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当他们垂垂老矣的时候，他们愿意自己的孩子如此对待他们吗？

我至今还记得我在念小学的时候曾经看到过的一副标语：“今天的少年是明天的老年”，不知为什么，这幅标语当时就像闪电一般击中了我。人的一生都遵循着童年、少年、青年、中年、壮年至老年的轨迹，其中童年、少年和老年是人生的弱势，而青年、中年和壮年是人生的强势。当我们处在童年、少年的弱势时，是处在强势中的父母给了我们照顾、庇护、教育和支持。今天，当形势逆转，处于人生强势中的我们难道不应该去照顾转为人生弱势的父母？更何况我们的血液和基因与他们一脉相承，我们的生命由他们而来，我们的成长道路由他们的心血铺就。

有人说，我也很想善待我的父母，可是他们实在太唠叨，实在太烦人，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诚然，很多老人唠叨、固执、甚至脾气暴躁，但那是他们的年龄使然。他们无法控制大脑的退行和身体零部件的老化，就像我们也无法控制年龄的增长一样。如果唠叨、固执和脾气暴躁是老年病的病态，你能指责老年人为何患上老年病吗？孝顺的顺就是顺从，尽可能地顺老人的意，尽可能地做老人想做的事，尽可能地满足老人的愿望。

孝顺是一个机会。因为你和父母今生相聚的时候已经来日不多，因为你自己也在不久的将来需要别人的孝顺，还因为孝顺是一个人性的证明。

曾经有一次在美国开车时听电台广播，居然听到一件奇闻。有一个母亲孤身居住，但是不幸摔坏了腿，需要居住在同一城市的儿子的照料。儿子提出和母亲签一份协议，同意每天抽出两小时去照顾母亲，但母亲必须以每小时二十美金的报酬支付于他。母亲回答说：“我把你一直抚养到了十八岁，以每年花费一万美金计算，十八年来，不计利息的话，我也已经支付了十八万美金。你的报酬可以先从这十八万美金中支付，等到十八万美金用完，我会按协议支付二十美金一小时的报酬的。”

如果父母被迫要和子女算这笔账的话，那已经不是孝顺的问题，而是人性的悲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