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楼梯上的少年

坐在楼梯上的少年

一个多月前搬离住了十五年的房子,到一个更接近学校的地方,家住五层,没有电梯。上下楼时走一种旧式的楼梯,有棱有角的正方形通道中间有片可以张望上下的空间,每次爬到家门口会稍带成就感地走到护栏旁再探出头去,总会没有缘由地心情好起来。

起初,我对这栋楼没有产生太深的情感,清晨离开得匆忙,傍晚归来时脑子里又想着一天里发生的各种趣事和晚上的计划,始终没有过多留意邻里是怎样的人,也未曾幻想过属于这栋楼、这些人们的故事。

直到不久前的一天,大概是回家较早,又没有过多的思虑,将要找钥匙开门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五、六层之间的几节阶梯上坐着两个少年。他们穿着平凡到不足以让我叫出校名的校服,比较轻松地闲聊。午后的阳光被六层楼顶的透明材质映得柔和轻盈,在他们身旁漫开令人一时间恍惚的悠闲。我心里有小小的惊叹,不禁向往着他们的快乐,在这一刻,自己莫名地被平时看来与自己有不小隔阂的同龄人们感动。

后来的一个周末接到了发小儿的电话,说是过生日一起去吃饭。每想到与这两个发小儿的情感,无论是初中时代还是各自去了更不相同的高中后,我总会觉得五味杂陈。小时候,我的玩伴都是男孩子,在不大的院子里用年幼的心描绘着自己的世界,把时光点上属于童稚、纯真的美好的颜色,我们有着同样精彩的童年。我记得刚上小学时,别的同伴听说了我有住在一个院子里、上一个幼儿园现在又一起上一所小学的朋友,都羡慕不已,我也毫不保留地享受着这种纯粹的羡慕。上初中后我有时也会提起自己的发小儿,同伴们多会评价能有这样的朋友挺好,可是我的心情并不如以往那般简单。我们上了不同的初中,见面聊天的次数越发少了,到后来我又搬了家,以至于他们去了哪所高中也不清楚。我还记得,小学毕业的时候我们对给彼此写同学录嗤之以鼻,满满自信十二年的相识又怎会被物是人非淡忘,可是时光竟如此轻而易举地,在我们之间拉开未曾想象过的距离。

那天我们去的是一家自助火锅小店,就在上小学时我们常去的一条胡同里。店里装饰得很小资,墙上索性就是顾客们用店家提供的马克笔写的句子画的画,我一一读着看着,仿佛回到了童年,对大千世界的一草一木都有浓厚而天然的兴趣。发小儿们经常来这里,他们告诉我选餐的方法,和按照以往的经验各种食品煮多久可以吃。我们聊到其他的小学同学,也讲现在的高中是什么样子。我突然想到现在的他们应该比我悠闲很多,大概也会放学后、闲暇时在楼梯上坐一坐,他们比我更懂得生活中做很多事的诀窍,更懂得如何用不匆忙的方式珍视时间。

晚上回家后,找电影《岁月神偷》的主题曲《岁月轻狂》来听：

水一般的少年　风一般的歌　梦一般的遐想　从前的你和我

手一挥就再见　嘴一翘就笑　脚一动就踏前　从前的少年

啊　漫天的回响　放眼看岁月轻狂　啊　岁月轻狂

我感到释怀,很长一段时间想起旧友们的唏嘘之感慢慢淡去。如水年少,如风时光,既然很多事那么干净纯美,回想就不该有云淡风轻之外的重量。

后来,在一个天早黑的日子的黄昏,我也坐到五、六层之间的楼梯上,望着已不再刺眼得让我眩晕的余晖倾泻而下,感到由衷的安稳和踏实。渐黑的楼道里不时传来人们归家的声响,几户人家的厨房亮着暖黄的灯光,伴着母亲们忙碌的小黑影和逸出的家常饭香,我心中满漾的是温情和幸福。

这时,我忆起那首歌的后半段：

起风的日子流洒奔放　细雨飘飘心晴朗

云上去云上看　云上走一趟

青春的黑夜挑灯流浪　青春的爱情不回望

不回想不回答　不回忆不回眸　回不了头

无论隔着多远的距离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或又处于怎样的年龄,总有一些少年,时光抹不掉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天真。天真多好啊!不为旧事故人滞留,亦不为未来而盲目,能用自己细腻的方式保留并享受当下,珍惜平凡又简单的幸福。

我想以后无论多忙,我还会去楼梯上坐一坐,我也会用坐在楼梯上的心情,珍视我的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