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师范大学杰出校友钱汉东

“人生要成功：一要吃得起苦，二要吃得起亏”——访上海文化界名人、上海师范大学杰出校友钱汉东

采访者：李　炜　李湘晖　王祯娇　撰写者：王祯娇

他是一位编辑家，作为《新读写》杂志社社长、主编，他一手创办的这份杂志被评为“文学园地里的绿色放心读物”，连续四届获上海市期刊编校质量优质奖，多次荣获全国金奖，发行量保持上海地区同类刊物第一。

他是一位文学家，撰写的散文曾获中国散文精英奖一等奖、出版的散文集先后两次荣获中国冰心散文奖。

他是一位考古学家，他撰写的《寻访中华名窑》入选“全国文博考古十佳图书”、他撰写的《日照香炉》一书为我国第一部关于陶瓷香炉文化的学术专著，所有专著都被美国国会图书馆收藏。

他是一位书法家，曾为浙江西施故里书写诗碑、为无锡钱王祠题书、为上海长城大厦的钱王训示巨碑挥毫等，出版《钱汉东诗文墨迹选》等。

他是一位社会活动家，关注历史文化保护，建议加强上海龙华古塔保护的工作议案得到市委书记韩正同志的批示。

他还是瓷器收藏家……

他就是文化界名人、上海师范大学杰出校友——钱汉东。

谈求学：结识名师，早立志，早规划

钱汉东1974年作为工农兵大学生进入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学习。那个年代的钱汉东就立下志愿：要把书读得好一些，要成就事业，为国家做点事。

他是这样想的，更是这样做的。学习上，他刻苦努力，抓紧点滴时间扩展知识。每个休息日，他都在阅览室这个书籍的海洋里遨游。这位孜孜不倦的男生成了阅览室的常客，师大阅览室的老师们给予他“特权”——可进入教师阅览室读书。这为钱汉东又打开了更为广阔的新视野。在教师阅览室学习的日子里，博览群书的他有了更多的专业思考，爱提问的他难倒了不少阅览室的老师。这时，一位学者走进了他的世界，这就是师大教授罗君惕先生。“阅览室的老师告诉我，坐在那边查资料的老师学问很大，我们回答不了的问题你不妨去请教他，他能帮你解答疑惑。”罗教授果然能将疑团一一解开，渐渐地两人结为忘年好友。后来，钱汉东还旁听了罗教授的“《说文解字》探源”专业课，“这对我打好文言文深厚功底起了很大的作用”。他的作品《名人印象》中对此有较详细的描写。

提到文言文，不少学文科的同学都知道，文言文入门比较困难，钱社长有什么独门秘诀吗？“文言文为什么难学？主要是因为我们用得少。要学好，可以这样做：第一点，我们要多读，中国人把‘读’和‘书’联系在一起，这是很有道理的；第二点，我们要多背，背的好处是能积累语言。我给我女儿介绍过两本书，一本是《唐诗三百首》，一本是《古文观止》。在我大学毕业后，我把《古文观止》所有文章全部翻译了一遍。”

除了罗君惕教授，李润生老师也是钱汉东敬仰的一位师大教授。“李老师引荐我结识了他的老朋友，也是全国规范电脑汉字行楷常用字库的书写者任政，经任政先生的指点，我的书写水平得到了较大的提升。”

谈教育：重视方法，好父亲，好老师

教育关键词：独立

钱汉东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自我要求严格，在教育自己女儿上也有心得体会。在他看来，作为一个父亲，最重要的工作是对子女进行教育，这种教育应该是潜移默化的，应该从每一件小事做起。

“比方说，我对女儿的教育就是一句话，（这句话）也常对别人讲，就是‘不要对孩子太好’。现在的父母往往因为家中是独生子女便对其溺爱。我的女儿就是独生子女，80后。有一次，女儿还在上初中，打电话来问我：‘爸爸，我现在不认识回家的路了，想打的回去可以吗？’我说可以的，但是费用你自己掏。她想了半天，问这个人，问那个人，最后她坐公交回家了。就是说，遇到问题，要独立面对。”时下流行一句话：男孩子要穷养，女孩子要富养。钱社长对这种观点怎么看呢？钱社长说：“这个富养、穷养我没有研究过，但是有一点我觉得必须注意，那就是要培养孩子的自立能力、艰苦奋斗的能力。富养不能把孩子当成富太太养，这不会对她有好处，这种观念我不赞成。我觉得教育应重视独立人格的培养和提升，我必须让她知道，不是什么钱她都应该得到的。当然，如果她有什么小成绩，我还是会给她奖励的。有一次，我太太出国访问，家中就剩下我和女儿，这个锻炼的机会就很好，我给女儿300块钱，让她当家。她自己洗衣服、收拾家。这样她才能够体验生活，才能培养独立精神。有一次，她一边在卫生间洗衣服，一边带着哭腔说：‘妈妈怎么还不回来。’你说我心不心疼？我也心疼。但是孩子要锻炼。我咬咬牙，继续在书桌前忙自己的学术。一会儿，等她来收拾房间，她会像女主人一样说：‘爸爸这里没收拾好，这里一团糟。’那我就要赶紧起身：‘对对，女儿说得对，爸爸赶紧收拾。’就是这样。”

教育关键词：鼓励

钱汉东对女儿要求严格，但是对于鼓励毫不吝啬。钱汉东说，众多国内外教育大师中，他最崇拜的就是苏霍姆林斯基。苏氏主张鼓励教育，钱社长就是这一主张的践行者。

对待家庭教育，他会带女儿拜访很多文化名人，即使工作再忙，也要抽出礼拜天陪她，如：陪她看博物馆、文化馆之类，拓宽她的眼界，鼓励她和文化名人交流，鼓励她谈谈自己的阅读体会。在家中，常常是父女俩同坐，同饮一壶茶，女儿就会谈自己对唐代诗人的看法，她喜欢李白，不喜欢杜甫，因为她觉得杜甫的诗歌是对民间疾苦的感叹，读起来蛮难过的，而李白的诗歌很潇洒、流畅奔放。此时，钱先生就会顺便介绍唐代历史文化，这样的交流使父女感情更为深厚，也在潜移默化中积淀了女儿的语言素养。“我鼓励她多读书，她三年级的时候，我就常鼓励她读报纸给我听，请教她这一段什么意思、这个词什么意思。用这种方法鼓励她查字典，积累语言材料，培养语言的流畅性。后来她当选小队长、中队长、大队长，公开场合讲话一点也不怕，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现如今，钱汉东的女儿已是当代一名作家，文章多次发表在《新民晚报》等国内大型报刊上。文章是父女俩交流的桥梁，“我会给她点评，哪几处写得好，为什么写得好，哪几处还要再考虑，细节描写要多、思考深度不够等”。这样的交流使女儿的文章富有思想性，更加大气磅礴。“她最近写了一篇关于夏威夷的文章，她不写海滩，不写美景，而是写了海底被日本击沉的军舰，这个角度就与众不同；再比如她写樱花，同样写花的盛开衰落，为了这篇文章她自己做了很多功课，看了不少禅宗典籍，然后自己思考，写出了禅意。”女儿钱琨的文章得到业内人士的一致好评，这自然与父亲的鼓励教育和自己的努力密切相关。

对待学校教育，曾为语文教师的他也将鼓励学生作为自己的座右铭。批改学生习作，钱老师将学生优点放大，好句子好词一个个圈出来，进行表扬。用他的话讲，“鼓励孩子有什么不好？”“可能有的老师和你的教学观点不同，你不要害怕，只要你是对的，你就要坚持下去。”学生都喜欢钱老师的课。钱老师对学生的爱，不仅体现在鼓励学生习作、激发学习兴趣上，更体现在对特殊孩子自信心的培养上。那是一个不幸天生兔唇的女孩子，初一的她常感到自卑，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钱老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天放学后，请她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搬个凳子拉着小姑娘的手坐到自己身边，温和地说：你在老师眼中是个漂亮聪明可爱的小姑娘，各方面可要加油哦。从那以后，小姑娘像变了一个人，渐渐地，你能看得到孩子灿烂的微笑在嘴角徜徉，你能听得到洪亮的发言在教室回荡……时至今日，小姑娘早已结婚生子，她特意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钱老师。“谢谢钱老师，当初是您给了我信心，让我觉得您像爸爸一样疼爱我。”我们相信，是钱老师的鼓励给了这个孩子温暖的力量。

谈工作：坚持原则，能吃苦，能吃亏

校园中，90后、80后的我们也将陆续走上工作岗位，不少同学也怀揣着一颗“记者梦”、“编辑梦”等，前辈对步入职场的我们有哪些指点呢？我们在做职业规划时要注意哪些事项呢？

“80后、90后的年轻人有活力，知识比较全面。在我看来，大家今后走上工作岗位应尽量避免两种倾向：一个是不太愿意下功夫，这不是你们的原因造成的，这是社会的原因造成的，不少人急功近利，希望自己能成为社会某个领域的老大或者老二，这会影响到你们。第二是对于利益的问题看得比较重，今天做什么事，明天就要回报，不愿意做一点沉淀，这会造成人的焦虑、浮躁和恐惧；还有一点就是攀比，人需要知足。当年我在淮北插队时想，早上能吃上馒头泡饭就能满足了，所以现在我经历什么苦都不会觉得苦。现在大家都很浮躁，都想着一夜暴富、一夜成名，这是不现实的。如果你要想名，那么利就会少点；如果你想得利，那么名自然就会少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想当记者、编辑很好，但是要能吃苦。我当初年轻时候做记者比较用功，没日没夜，也不会有吸烟、喝酒、打牌等习惯，要坚持你的原则。如果你不这么做，你就会出卖你自己的道德底线。举例来说，我作为一个考古学家，去各地考察，当地的一些利益团体听说我来了，就会用钱来希望我给他们说好话。但是我不会这么做，政府想要我担任文化顾问，我也不能接受，我不是你们的代言人，而是中华文化的代言人，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聘请，更不能接受你的聘金。只有这样坚持原则，你才能在某个领域成为一个比较有公信力的人。再举个例子，去年，我们到临安钱王陵举行武肃王钱镠诞辰1160年祭祀大典。晚上我们回到了上海龙华寺参观，所有的人都下跪了，我没有下跪，只是双手一合，敬香结束。尔后，同行的台湾大科学家钱煦院士问我为什么不下跪，我说道：我是一个共产党员，只在祖宗面前下跪，也在父母墓前下跪，其他地方我都不下跪。这就是我的原则，但我敬仰佛祖，读过他的典籍，他是位伟大的先哲。有一年，家乡受灾，我得知消息后，把收藏的瓷器和自己创作书法拿出来拍卖，一共拍了78．8万元，一分不少，我全部捐到灾区了。后来各大报纸的记者要采访，本市报纸上已刊登，上海电视台上已播放，后来央视知道后，也要来追踪报道，我婉言谢绝了。我尽自己的力就可以了，能让社会一起关注家乡就好了，不希望搞得特别大，沸沸扬扬的，这也是我为人的原则。”

对于职业的选择，钱汉东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选择职业的时候，我们应注意，人不能一直想着通过一个职业来发财，做一件事情不要只想做好就完事，而是要想把它做到最好。做任何一件事情，你只要想好好做、认真做，一定能成功的。人要趁着年轻多做点事情，你想崇高，你必须付出；你要崇高，你必须拿出成绩来；你要世人尊重你，拿出著作来。比如，你要搞教育，你要把教育方面的书都看一遍，在这个问题上，杜威怎么看，苏霍姆林斯基怎么看，你要问问自己，教育家的理论你有没有研究过。比如说，去年我在上海书展签售《钱汉东考古文选》，一天就签出2820本，这成了当时一个很大的新闻，为什么会有那么轰动的场面呢？那就是因为我得到了社会的肯定、读者的鼓励，这是大家对你长期的道德认同、文化认同。我把信誉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从小，我母亲就教诲我：你想要有出息，一要吃得起苦，二要吃得起亏。这就是我一生的价值观。我喜欢帮助别人，这也给我带来了很大的益处，我人缘很好，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人需要不断积小善才能成大善。年轻人参加工作，也要注意这几点。”

结束采访，走出文新报业大厦，同行的师哥李炜笑着对我们说，一定要记得这一刻。是啊，我们要记得这一刻，记得钱汉东先生说的：要想成功，要吃得起苦，吃得起亏。我们要记得这一刻，记得这位文化界著名学者一壶香茗的热情招待，脚穿一双布鞋的平和亲切。

2013年6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