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顾渚春游图，同游者钱竹汀宫

题顾渚春游图，同游者钱竹汀宫 詹、何梦华上舍、瞿木夫杨素存两秀才^［1］

山名属紧县，大儒为上客。^［2］聚会及三春，追陪恣两屐。^［3］维舟倚溪岸，逾市历阡陌。^［4］篮舆上巑岏，竹径入幽僻。^［5］平沙出清泉，丛木翳怪石。^［6］莺燕声上下，桃李花红白。^［7］笋茁玉板新，茶生旗枪碧。^［8］因忆贞元事，为寻贡院迹。^［9］苛政今全除，居安久无役。^［10］女采盈袖香，僧摘倾筐积。^［11］七碗轻水厄，二升当琼液。^［12］俯仰发长吟，徘徊同竟夕。^［13］胜游转目过，嘉会回首惜。^［14］图联三五人，珍重文章伯。^［15］他日重相思，展画如不隔。^［16］

笺疏:

［1］该诗辑自邢《志》卷8《山》，另见赵《志》卷10《山》、冯本、校点本，大概作于嘉庆六年(1801年)夏。《顾渚春游图》:嘉庆六年(1801年)三月二十六日，邢澍邀请钱大昕等游览顾渚山，何梦华、瞿木夫二人留宿山中，次日晨至明月峡，访得唐宋石刻，有颜真卿、杨汉公、杜牧与宋人刘焘、汪藻、韩允寅的石刻题名。后瞿木夫绘作《顾渚春游图》。钱大昕题诗在嘉庆六年，邢澍题诗也当在该年。顾渚山:位于浙江长兴西北47里，高180丈，周120里。邢《志》卷8《山》云:“昔吴王夫概顾其渚次，原隰平衍，可为都邑，故名。唐时置贡茶院于此，每岁进奏，役工三万人，累月方毕。院侧有清风楼，绝壁峭立于涧中，乱石飞走，曰明月峡。茶生其间，尤为绝品。”山上有枕流亭、息躬亭、金沙亭等古迹名胜，有忘归亭，可俯视太湖。钱竹汀:名大昕，字晓征，号辛楣，又号竹汀居士，江苏嘉定(今上海嘉定)人，乾隆十九年(1754年)进士，三十七年(1772年)冬任詹事府少詹事，故称钱宫詹。晚年任南京钟山书院、苏州紫阳书院院长，弟子二千余人。何梦华:名元锡，浙江钱塘(今杭州市)人，清代著名金石学家。监生出身，官主簿，精于金石簿录之学，家中所藏金石书籍多稀世珍品，钱大昕、阮元等都曾借读于何家。何梦华曾为邢澍《金石文字辨异》作序。上舍:上舍生的简称，宋代国子监(太学)学生分内、外、上三级，等级最高者为上舍生，可以直接授官，后泛称太学生为上舍。元脱脱《宋史》卷157《选举志》:“神宗尤垂意儒学，自京师至郡县，既皆有学，岁时月各有试，程其艺能，以差次升舍，其最优者为上舍。”瞿木夫:名中溶，字苌生，号木夫，江苏嘉定(今上海嘉定)人，钱大昕长女婿，生平著述丰富，精通金石之学，善书画，尤工花卉，曾多次随钱大昕、钱大昭到长兴，协助邢澍编纂《长兴县志》。杨素存:秀才出身，曾任长兴县教谕。

［2］山名:名山。紧县:大县。元马端临《文献通考》卷10《户口》:“周广顺三年敕:天下县邑素有等差，三千户以上为望县，二千户以上为紧县，一千户以上为上县。”据赵《志》载:嘉庆六年长兴有95265户、359619丁口，超过古代上县户口，邢澍称紧县，概自谦之辞。大儒:鸿儒，享有学术盛誉的大师，这里指钱大昕。上客:尊贵的客人。《礼记·曲礼上》:“食至起，上客起。”汉郑玄注:“上客，敬尊者。”唐杜甫《奉汉中王手札》:“主人留上客，避暑得名园。”

［3］三春:季春。追陪:伴随，陪伴。恣两屐:放开脚步行走。唐杜甫《西枝村夜艘唢宿赞公土室》:“怡然共携手，恣意同远步。”两屐，两脚。屐，木屐，古人游山多穿木屐，上山时去前齿，下山时去后齿。

［4］维舟:系船上岸。倚:停靠。逾市:越过闹市区。历:经历。阡陌:也作仟伯，指田间道路。《史记·秦本记》“为田开阡陌”，唐司马贞《索隐》引《风俗通》:“南北曰阡，东西曰陌;河东以东西为阡，南北为陌。”

［5］篮舆:竹轿，也作篮舆、篮舁、编舆。宋苏轼《宿海会寺》:“篮舆三日山中行，山中信美少旷平。”巑岏(cuánwán):峻峭的山峰。宋洪兴祖《楚辞补注》刘向《九叹·忧苦》:“登巑岏以长企兮，望南郢而窥之。”汉高诱注:“巑岏，锐山也。”竹径:竹林中的小路。宋黄庭坚《题淡山岩》:“石门竹径几时有，琼台瑶室至今疑。”幽雅:幽雅僻静。

［6］平沙:长兴县顾渚山下有金沙泉，因泉水清澈，亮如金星，出于沙石中，故名金沙泉。宋祝穆《方舆胜览》卷4安吉州:“井泉、金沙泉，在长兴县啄木岭，即每年造茶之所也。湖、常二郡接界于此，上有境会亭，每茶节二牧毕至祈，泉处沙中，居常无水，将造茶太守具牺牲祭泉，以之发源清溢。造御茶毕，水则微减，供堂者毕，水已半矣，太守造茶毕，即涸矣。”元至元十四年(1277年)，金沙泉忽然大涌，一夕水溢，可溉田千亩，元世祖特赐名瑞应泉。唐代向宫廷进献紫笋茶时，同时进献两瓶金沙泉水。丛木:灌木丛林。翳(yì):遮蔽，掩映。怪石:奇形怪状的石头。

［7］莺燕二句:黄鹂燕子上下翻飞鸣叫，桃花李花红白相间，纷纷盛开。

［8］笋茁:竹笋刚刚破土出芽。玉版:竹笋的别名。宋陈达叟《本心斋疏食谱》:“玉版，笋也，可羹可菹。”旗枪:绿茶的一种，由带顶芽的小叶制成，因叶展如旗，嫩芽如枪，故称旗枪。唐释齐己《闻道林诸友尝茶因有寄》:“旗枪冉冉绿丛园，谷雨初晴叫杜鹃。”

［9］贞元:唐德宗年号，公元785—805年，共21年。唐陆羽《茶经》:“唐代宗时，以宜兴岁造数多，命长兴均贡。贞元五年，岁限清明到京，谓之急程茶。”邢《志》卷8《山》:“贞元十六年，刺史李祠乞以贡焙，立寺山下，寺前百步有泉，极清甘，煮顾渚茶，皆仰立相传。”贡院:贡茶院，元代改为磨茶院。邢《志》卷8《山》:“唐时置贡茶院于此，每岁进奏，役工三万，累月方毕。”

［10］苛政:苛重的政令及赋税。《礼记·檀弓下》:“孔子过泰山侧，有妇人哭于墓者而哀，夫子式而听之，使子路问之，曰:‘子之哭也，壹似重有忧者。’而曰:‘然，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夫子曰:‘何为不去也?’曰:‘无苛政。’夫子曰:‘小子识之，苛政猛于虎也。’”此处指长兴茶贡，唐时每年耗工三万，累月方毕，耽误耕蚕，官民苦不堪言。元牟献《陵阳集》称“顾渚岁造万八千斤”。清康熙年间废除茶贡，官民欢呼。此二句谓废除茶贡之事。居安:生活安宁。役:劳役。

［11］摘:摘采，摘茶。倾筐:顷筐，斜口之筐，取其倾侧不正之意，筐前低后高。《诗经·周南·卷耳》:“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唐陆德明音义:“《韩诗》云:‘顷筐，欹筐。’”

［12］七椀:也作七碗，即七椀茶，茶中之上品。见《金莲寺题熊尚书坛石画像》注［18］。水卮(zhī):盛水的器皿，此处谓茶碗。二升:本指饮酒时的礼节，此处指引茶的最佳境界。清盛世佐《仪礼集编》卷11《燕礼》“主人坐奠觚于篚”，引张氏曰:“凡觞一升曰爵，二升曰觚，三升曰觯，四升曰角，五升曰散。”明冯复京《六家诗名物疏》卷12《爵》:“一升曰爵，爵，尽也，足也。二升曰觚，觚，寡也，饮当寡少。三升曰觯，觯，适也，饮当自适也。四升曰角，角，触也，不能自适，触罪过也。五升曰散，散，讪也，饮不自节为人所谤讪也。”清厉鹗《宋诗纪事》卷31元溥《岁后书怀》:“烹茶但有二升水，沽酒初无三百钱。”琼液:甘醇的玉液，谓茶清香如甘液。

［13］俯仰:低头、抬头观赏景物。明李梦阳《空同集》卷13《泛左蠡》:“指顾异晨暮，俯仰改观眺。”长吟:曼声歌唱。吟，吟咏、吟唱。《增韵·侵部》:“吟，哦也，咏也。”徘徊句:秀色胜景，流连忘返，故徘徊其中，日以竟夕。同竟夕:大家一同玩赏，一直到傍晚。据钱大昕《题顾渚春游图序》，傍晚钱和邢澍、杨素存返回县署，何梦华、瞿木夫留宿山中。

［14］胜游二句:美好的游赏很快过去了，回首爽心的聚会，令人无限眷念。胜游:尽情地游玩。宋陆游《剑南诗稿》卷12《冲雪至余庆觉林雪连日不止》:“胜游更觉平生少，未羡银河泛客槎。”转目:转眼、转瞬，形容时光匆匆而逝。嘉会:欢会，欢乐的聚游。《竹庄诗话》卷2两汉《苏子卿诗》:“嘉会难再遇，欢乐殊未央。”回首惜:回忆嘉会，倍感依依。回首:回想，回忆。唐杜甫《将赴剑南寄别李剑州弟》:“戎马相逢更何目，春风回首仲宣楼。”惜:眷顾，留恋。

［15］图:此处指瞿木夫所绘《顾渚春游图》。联:关联。三五人:十五人。珍重:保重。文章伯:文章大家、文坛领袖，此处指钱大昕。唐杜甫《戏赠阌乡秦少府短歌》:“同心不减骨肉亲，每语见许文章伯。”汉许慎《说文解字·人部》:“伯，长也。”

［16］他日二句:当有一天我们回想此次聚会情形时，展开画卷就如同回到过去一样，似乎不曾分开。重:再次。隔:别离，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