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副其实的大学院

在澳洲国立大学，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大学院。它的英文University House，译成大学院，并不很贴切，有可能误会成是一个教学或研究机构。二十年代末，中国曾经设立过大学院，蔡元培担任院长，那是根据蔡元培提出的实行大学区制而成立的，是行政机关，相当于教育部。澳洲国立大学的大学院其实是一个住居的地方，也就是房子，或者称为院落，是旅馆又不完全像旅馆。来此居住的人，都是各国来的学者，学校邀请他们来访问。短期过客和长期住户都有，也有各国来的研究生住在这里，还有各种学术会议也经常在这里举行，甚至于世界性的学术训练班也在这里开办，比如，现在就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委托澳洲国立大学成人继续教育中心为亚太地区举办的一个训练班，它的学员们都住在大学院。有的过往客人，如现在正在堪培拉访问的中国大学副校长代表团，也正住在这里。

这样说，是否大学院就纯粹是一个住居学人和举行学术活动的场所呢？也不是。大学院设有饭馆、酒吧间，谁都可以到这里来吃饭喝酒，人们还可以到这里来举办宴会，举行婚礼和其他活动。所以这里又是一个广泛进行社交活动的地方。

大学院以建筑精致、房屋舒适、设备齐全和服务周到为人所乐道，但是，它的负盛名并不因此。澳洲国立大学历史不过四十年，然而，它欣欣向上，立志办成卓有成就的教学和研究机构，奋发有为，颇见成效，为各国大学和学术界所注意。每年，它都邀请各国学人包括著名的学者来此访问或短期工作，给以一定待遇，各国学者也都乐于来此访问和工作。他们来此，一般都住在大学院，久而久之，大学院的名声就大了，越过了国家与地区的界线。

大学院于一九四九年，即国立大学成立之后三年开始兴建，在一九五四年落成开馆。建筑设计有独特的风格，精致而美丽。大门前一片大草地，颇有花木。大门的旁边，一个人身石像，是一个巨石弯曲而成的坐像，以手扶头，作思考状。它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前厅右侧，一排平房，除了办公室，其余有供住客用的图书馆、公用室和起居室等，还有一个大厅，供院餐及大型宴会之用。往前就是饭馆和酒吧间了。前厅左侧是二层楼建筑（我们国内称为三层），即所谓大学院的南翼。底层除了一个大客厅之外，都是举行学术讨论的房间。一楼二楼都是客人住室。应该说，大学院的主要建筑在后院。后院有三幢相接的房子，一律二层，有如中国四合院的正房和厢房，它和前厅相连，正好围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天井。在这个天井里，除了一块整齐均匀的草地，还有一个和过道长度相等的长方形水池，池内养金鱼，池底有十个石砌的巨盆，盆内栽荷花，叶出水面，喷泉不向上，而从池旁喷向池内，时有鸭子来，和金鱼同游池中。坐在图书馆里看书，正好从玻璃门观赏鱼池。天井里树木不是很多，而两头的紫藤盛开，淡雅朴素。

酒吧间外有一个树木包围的草地，称为大学院的会员花园。这里摆满了桌椅，晴天，人们都在这里喝酒，饮茶，吃饭。人们说澳洲人喜欢晒太阳，甚至于皮肤晒出了病。其实，谁不喜欢晒太阳呢？要之，有没有条件而已。我家斗室，太阳倒是有的，不过只有夏天才有。夏日之日，就是《左传》上用来形容赵盾的，是可畏二字的意义，再喜欢晒太阳的澳洲人，恐怕也未必敢去亲近了吧。春光明媚，或者是秋日的晴空，坐在这个会员花园晒太阳吃饭聊天，自感愉快。

大学院有住房一百六十五间，分为几等，一种是带有大阳台的双间房，一种是可包有一层的住房，一种是单间带浴室，一种是单间不带浴室。人来人往，经常客满。我选择了不带浴室的住房，并不是我不愿意住得更舒服一些，纯粹是因为这里房租便宜一些。其实这种房间也很舒适方便，房间小一点，设备相差不多，浴室不在室内而在室外，一层之内有好几个浴室，从无拥挤之状。居于斯，食于斯，工作于斯，怡然自得。系里给我的那间办公室，虽然宽敞明亮得多，比较起来，我倒是在住室内工作的时间更多。

说它是旅馆，它却很安静。后院的住房相互隔绝，房门一关，就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再加，整个学校本来就安静，原没有什么声音。南翼住房有通道而且住在这里的又多半是研究生，年轻人总喜欢热闹一些，所以朋友对我说住在这里恐怕吵闹。事实不然，各人关在房间里做事，从早到晚寂静无声。

大学院里有各种活动。例行的院餐在每个星期三晚上，来自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人，聚集在这里，吃一顿免费的饭，喝酒聊天，结识为朋友。每星期一的下午，则随意聚集在休息室里喝茶吃点心，也是一种社交活动。这项活动参加的人就少了。星期天晚上，照例免费看电影，看的人更少，一般不过几个人。我来此，已一个月有余，去看过两次电影，放的是很老的片子，都很严肃。此外，还经常有各种展览会，以至于还举行过一次品酒会。凡此种种，无非为使生活丰富，庶免客居寂寥之感，对我这个孤陋寡闻的人来说，更增加了了解社会了解人的机会。我喜欢这个地方。新认识的各国朋友，知道我住在这个地方，众口交誉者多，只偶有人说是未免寂寞。

在一份关于大学院的介绍书里，说大学院既是一个研究生的学院，又是一个学术性旅馆，也是同事的俱乐部，还是会议的中心。事实就是如此。所以我称它为名副其实。但是，我所喜爱的，还因为它是堪培拉的一景，风景秀丽，空气清新，这个号称为旅馆的所在，和整个城市，和大学院和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