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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书缘深解亦难

时间:2022-01-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那时上海旧书店改名为上海书店,刚恢复旧书刊业务,二楼还开设了“单位内部供应处”。当时旧书的标价仅二毛钱一册。一些旧书店的退休职工亦为此感到可惜,他们真想发挥余热,利用自己对旧书刊熟悉的一技之长,自愿抱团开家旧书店。现在,我常常去的旧书店,除福州路上的,还有福建中路与福建南路上的两家,似乎是“上海旧书店”的分店。这就是淘旧书的定律之一,亦是淘书之所以吸引人的魅力所在。

作为一个旧书旧刊爱好者,我常常感喟:时下可淘之书难以寻觅,旧书店亦愈来愈少。然而痴心不改,执迷不悟,每有空隙,就会拔脚往旧书店跑。友人欲找我,我顺口回应一句:我不在旧书店,就在通往旧书店的路上。

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还是一个懵懂的中学生,就开始去福州路上的“上海书店”(今为古籍书店新址)。那时上海旧书店改名为上海书店,刚恢复旧书刊业务,二楼还开设了“单位内部供应处”。匾额是茅盾先生所书,高悬在宽大的门面上,颇有气派。在这家书店,我常揣着学校宣传组开的介绍信,到内部供应处购买若干美术书籍后,就去对马路的古籍书店,买几本书法碑帖,似乎是民国年间的线装拓本。这些都成了我初习字画的启蒙读物。当时旧书的标价仅二毛钱一册。现在说起这个书价,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从福州路旧书店总店再扩散开去,我时常光顾的有南京西路、淮海中路、四川北路上的几家旧书店分店。在我眼中,这四处堪称沪上旧书店的“四大金刚”。

后来的情势就不太妙了。这些驻扎在上海顶级马路上的旧书店,门面不断缩水,直至一家家悄然“蒸发”。一些旧书店的退休职工亦为此感到可惜,他们真想发挥余热,利用自己对旧书刊熟悉的一技之长,自愿抱团开家旧书店。果真在不甚热闹的长乐路上,挂出了“新文化服务社”的店牌,专售旧书旧刊。闻听此事,我追循而去。又过了十来年,这家沪上颇具规模的旧书店,突然销声匿迹了。在原址我找到一张破旧的布告,说因市内绿化建设之需,书店搬迁至瑞金二路近打浦桥附近云云。这是无声的召唤,我不由自主地又跟了过去。终于在石库门弄堂内七转八弯,找到了“新文化服务社”的门面,并且成了这里的常客。一来二去,就与书店的人员混熟了,有旧书业的老前辈吴青云先生,还有肖顺华、李慧珍等熟谙旧书业的“老法师”。除了淘书,还要跟他们拉拉家常聊聊天,说些旧书版本的事。斋藏不少旧书刊,均得自于此。在一楼有个“店中店”,一般不对外人开放,我是绝对可以自由进出的人士。二楼有个“九华堂”,专售民国以前的书刊,亦是我常常登临之地。有的珍稀书刊,在别的地方难见芳容,只有在这里有幸相遇,并捧入我的怀中。比如全套九期的《万象十日谈》,开本别致,品相完好,是陈蝶衣先生主编《万象》时的一种副产品,它随《万象》的兴旺而诞生,又随《万象》的经济拮据而率先停刊。那天在旧书店巧遇现代诗歌理论史家潘颂德先生,我想买下此刊,征询他的意见,他干脆地说:值。我就毅然购下。时过数年,到过多少家旧书店,都未曾见到同样的旧刊露过面。在这家旧书店,我还淘得不少好书,如楼适夷先生的译作《海上儿女》,上海燎原书屋印行,民国三十五年五月初版;谭正璧于民国三十年编著的《诗词入门》;开明书店主办的《中学生》旧刊,使我完成了此刊唯一健在的老编辑欧阳文彬的访谈,写就《听欧阳谈〈中学生〉》一文。还有施蛰存、王西彦等一些作家的签名本。缘此,我写过一篇《石库门·隐秘花园》的散文,细述唠叨的就是这家旧书店。

现在,我常常去的旧书店,除福州路上的,还有福建中路与福建南路上的两家,似乎是“上海旧书店”的分店。福建中路因靠近福州路一端,去的机率更多些。总是不抱任何希冀地进去随意逛逛,却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你愈感到没有什么可淘,愈会给你一个惊喜。这就是淘旧书的定律之一,亦是淘书之所以吸引人的魅力所在。那天匆匆路过,正犹豫着:进还是不进?一念之下,就决定进去,有否可淘之书还在其次,权作过过旧书瘾吧。在店堂里间的桌上,放着一些真正有点年份的旧书刊。我随意一扫,立马就显出了精神:嗨,《唐驼习字帖》第一种、第二种两册赫然入目。唐驼,一个熟悉的名字。郑逸梅先生有过一文《写市招的圣手唐驼》,说唐驼的正楷骨肉匀当,四平八稳,很受店主青睐。老介福、中华书局的招牌,就出自其手笔。因为他背部隆起,人称唐驼子,他便以唐驼自号。有人说唐驼店招写多了,不免流入俗媚。究竟如何,我总想有机会多看几个。眼下机会来了,其字果然工整坚挺,亦不乏俊秀,功力显而易见。此两册出版于民国十六年的线装字帖,价格计二十元,当不算贵。

这样的惊喜,现在已是“额骨头碰到天花板”了。一些前辈学者书人,知我爱淘旧书,就常与我讲一些旧书旧况。诗人兼藏书家吴钧陶老师对我说起,建国初期上海的旧书店真多,除福州路、老西门外,还有复兴路、常熟路一带,盘踞着不少旧书店,他常在旧书店遇见巴金,只轻轻招呼一下,彼此就沉入茫茫旧书之中。美术史家王观泉老师亦说,那时旧书店东西多,价钿是便宜极了,多则几毛钱,少则几分钱,倘若花几块钱便可买到民国版的精品画册了。直听得我一愣一愣的。我说现在民国版的旧平装,几百上千元是家常便饭不稀奇的,他们听后同样显得咋舌不已。前辈作家阿英有《城隍庙的书市》、《海上买书记》,姜德明先生有《沪上访书记》等,尽显旧书盛况。余生亦晚,是永远赶不上那种淘书人的好日子了。我到北京、南京、杭州、苏州等地淘过旧书,相比之下,仍觉生活在上海的旧书爱好者如我,当是幸福之人。尽管时下旧书业呈衰落之势,但仍有较多的淘书处可去。外省作家薛冰、龚明德等甲等一级旧书“发烧友”莅沪,我义不容辞做他们淘书向导。我曾写过小文《沪上淘书地图》,一一列数淘书胜地。比如文庙书市,比如云洲地摊,我的淘书日记中亦不时会出现这些字眼。但我仍然衷情于老字号的旧书店,只要有空,天天都可前往,像朝圣一样。无论严寒酷暑,无论刮风下雨,都照去不误。那里有露天旧书摊无法比拟的优势:屋檐下的温馨与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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