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政要靠制度

【君臣上·第二章】吏啬夫任事，人啬夫任教。教在百姓，论在不桡，赏在信诚。体之以君臣，其诚也以守战，如此则人啬夫之事究矣。吏啬夫尽有訾、程、事律，论法辟、衡权、斗斛、文劾，不以私论，而以事为正。如此则吏啬夫之事究矣。人啬夫成教，吏啬夫成律，之后，则虽有敦悫忠信者不得善也，而戏豫怠傲者不得败也，如此则人君之事究矣。是故为人君者，因其业，乘其事，而稽之以度。有善者，赏之以列爵之尊、田地之厚，而民不慕也。有过者，罚之以废亡之辱，僇死之刑，而民不疾也。杀生不违，而民莫遗其亲者。此唯上有明法，而下有常事 也。

“啬夫”这个词在先秦常见，《云梦秦简》里就多次提到“啬夫”。“吏啬夫”是管理官员的，对应现在体制，相当于组织部系统、纪律检查委员会系统，负责监察考核吏治。“人啬夫”相当于民政部系统，民政官员，负责教化老百姓。对百姓要教育，除此之外，民政官员还要司法。“论”，审判的意思；“桡”，原意是弯曲的木材，“不桡”就是不扭曲。审判没有冤假错案，没有扭曲。民政官员的第三个职能是奖励好人好事，评劳动模范和发奖金。奖赏的时候要讲诚信，真实无伪。“人啬夫”的工作目标是什么呢？是使君民一体，老百姓对君主忠诚，足以守战。如果能把老百姓教到这种程度，“则人啬夫之事究矣”。

“吏啬夫尽有訾、程、事律，论法辟、衡权、斗斛、文劾，不以私论，而以事为正。”监管吏治的人，有一套非常完备的制度程序，“訾”，限的意思，规限；“程”，程序，标准；“事律”，议事的要求。公文如何一级级呈递上去，如何一级级传达下来，这些制度都要很完备。“论”，考核，包括四项内容：“法辟”，刑法的意思，处罚官员；“衡权”和“斗斛”指评审和考虑；“文劾”，上公文弹劾。处罚、评审、考量、弹劾官员不能凭个人好恶，而是以事实作为评判的标准。这样做了，“则吏啬夫之事究矣”。中国古代对官吏的考核制度是非常严密和具体。根据文献资料可知，秦始皇统一中国时就有了官员考核制度。汉代根据“六条”考核。唐代考核官员有“四善二十七最”的标准。明清确定了完善的考核制度“京察”和“大计”。关于官员考核制度，我早在三十年前大学二年级第一篇发表的文章《历代官吏考课制度考》就讲过。中国上千年前的制度已经很严密了，不是根据个人好恶，而是制订很严密的程序。现在组织部也考核，鼓励官员竞争上岗，不但要领导给分，还要群众给分，所以官员对上对下都要讨好。最后可能就把正直的、敢得罪人的、能力最强的都淘汰掉了，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后果。做好吏治，仍需一点老祖宗的经 验。

“人啬夫成教，吏啬夫成律，之后，则虽有敦悫忠信者不得善也，而戏豫怠傲者不得败也。”大家都依法办事，照规矩办事了，即使有敦厚、严谨、忠信的人也不突出了。“戏”，玩忽职守；“豫”，犹豫不决；“怠”，消极怠工；“傲”，自以为是。那些玩忽职守、犹豫不决、消极怠工、自以为是的人早就被淘汰了，不可能祸害全局了。每个人都照章办事，就没有什么善和不善，也没什么坏和不坏了。大家都是好人，就没有所谓的好人、坏人区分了。只有大部分人是奸臣，才会出来忠臣。于是“人君之事究矣”。君主依靠的这两个系统的官员，他们都尽职守了，君主也就可以高枕无忧 了。

因此，当皇帝的“因其业，乘其事，而稽之以度”，每个官员的职守，有相应的考核标准。组织部长有组织部长的标准，财政局长有财政局长的标准。“乘”，针对的意思。针对他们的表现，和考核标准比对核查，“稽”，核查。“有善者，赏之以列爵之尊、田地之厚，而民不慕也。”做得好的就奖赏，没有人心里会嫉妒。“有过者，罚之以废亡之辱，僇死之刑，而民不疾也。”做得不好的就削职为民，犯法的杀头。下面的人也不会抱怨。“杀生不违，而民莫遗其亲者。”把人处死，只要不违反法度，老百姓就不会逃亡。但如果君主随随便便杀人，老百姓朝不保夕，就会背井离乡。“此唯上有明法，而下有常事也。”最重要的是君主有明确的法律，百官有固定的职 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