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公饮酒，田桓子侍，望见晏子，而复于公曰：“请浮晏子。”公曰：“何故也？”无宇对曰：“晏子衣缁布之衣，麋鹿之裘，栈轸之车，而驾驽马以朝，是隐君之赐也。”公曰：“诺。”晏子坐，酌者奉觞进之，曰：“君命浮子。”晏子曰：“何故也？”田桓子曰：“君赐之卿位以尊其身，宠之百万以富其家，群臣其爵莫尊于子，禄莫重于子。今子衣缁布之衣，麋鹿之裘，栈轸之车，而驾驽马以朝，是则隐君之赐也。故浮子。”晏子避席曰：“请饮而后辞乎，其辞而后饮乎？”公曰：“辞然后饮。”晏子曰：“君之赐卿位以尊其身，婴非敢为显受也，为行君令也；宠以百万以富其家，婴非敢为富受也，为通君赐也。臣闻古之贤臣，有受厚赐而不顾其国族，则过之；临事守职，不胜其任，则过之。君之内隶，臣之父兄，若有离散，在于野鄙，此臣之罪也。君之外隶，臣之所职，若有播亡，在于四方，此臣之罪也。兵革之不完备，战车之不修，此臣之罪也。若夫弊车驽马以朝，意者非臣之罪乎？且臣以君之赐，父之党无不乘车者，母之党无不足于衣食者，妻之党无冻馁者，国之闲士待臣而后举火者数百家。如此者，为彰君赐乎，为隐君赐乎？”公曰：“善！为我浮无宇也。”
【译文】
景公饮酒，田桓子侍候在左右，他看见晏子到来，便向景公说：“请罚晏子的酒。”景公说：“什么原因呢？”田桓子说：“晏子穿黑布衣服，披粗劣的皮裘，坐竹木制成的车子，而用劣马驾车入朝，这是掩盖了君王给他的赏赐。”景公说：“是。”晏子坐下后，陪着景公饮酒的人举杯送给晏子，说：“君王命令罚先生的酒。”晏子说：“什么原因呢？”田桓子说：“国君赐给您上卿的爵位是使您尊贵，恩宠您俸禄百万使您家富裕，群臣的爵位没有谁比您尊贵，俸禄没有谁多于先生，现在先生穿黑布衣服，披粗劣的皮裘，坐竹木棚车，用劣马驾车入朝，就是掩盖君上给您的赏赐，所以罚先生的酒。”晏子离开坐席说：“请问是让我先饮酒再作说明呢，还是先说明后再饮酒？”景公说：“先说明然后饮酒。”晏子说：“君王赐给卿位使我尊贵，我不敢为了自身的显贵而接受它，而是为了执行君王的使命；君王赏赐给我百万俸禄使我家富裕，我不敢为了自己的富裕而接受，是为了让君王的恩赐普及于人。我听说古代的贤臣，接受厚重赏赐后，不顾他的乡党邻里，就责罚他；治理政事职守官位，不能胜任，就责罚他。国君内宫的侍臣，我的父母兄弟，如果有流离失散在荒野边远之地的，这是我的罪过。君王派在外面的官吏，我管辖的属官，如果有迁徙流亡在四方的，这是我的罪过；兵器甲胃不完备，战车不修整，这是我的罪过了。至于用弩马驾破车入朝，我想不是我的罪过吧？况且我凭借君王的赏赐，父亲的亲属没有不乘车的，母亲的亲属没有衣食不足的，妻子的亲属没有受冻挨饿的，国内没有职业的读书人等待我的救济后才能生火煮饭的有几百家。这样做，是为了彰明君王的赏赐呢，还是为了掩盖君工的赏赐？”景公说：“好！我罚田桓子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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